玄旸拉开白棠的衣领,见到一些可能是与人欢好留下的浅淡痕迹,问道:“白棠与你这么说吗?”
“他没提过这件事,我觉得可能是这么一回事。”
提起酒尊,用手指沾点残酒放在口中品尝,玄旸说:“这神麻草酒酿得不醇厚,用得也急,都没酿足日子,不知道酒从哪里来?”
“多半是他自个酿的。”青露喟叹。
“你照看他,我进宫城打听鹰庚的情况。”玄旸往门口走去,步伐匆匆。
在前往宫城之前,玄旸先去青南的居所,将白棠的情况报予他知晓。
听完玄旸的陈述,青南沉默许久,才说道:“白棠不可能知道觋鹳酿造神麻草酒的秘法,他自酿的神麻草酒药性不会持久,毒性也会弱些,他俩睡一觉醒来神智便就清醒,不至于损伤脑子。”
“我听闻神麻草酒的酿造工序极为复杂,白棠又非巫觋,他竟能酿造成功,你也很意外吧?”
“想来白湖人制做细盐的工序,与神麻草酒的酿造方法有互通之处。”
青南确实有些惊诧,即便熟知制药的青露,让他去酿神麻草酒,头一遭他也未必能酿造成功。
“没想到人挺聪明,却做下傻事。”玄旸评道。
如果大鹰君得知白棠对自己的儿子下毒,不说质子的身份无法解除,白湖回不去,还得遭受惩罚。
鹰庚与白棠之间未必存在欺凌关系,而是情感纠葛,所以鹰庚即将启程前往白湖提亲之时,才会遭到白棠下毒。
很快,鹰庚在酒宴上狂暴伤人的事就传开了,人们议论纷纷,各种说法都有。
第二日清晨,提亲队伍出发,鹰曳与鹰延两人神采奕奕走在队伍前方,人们发现队伍中没有鹰庚的身影,都猜测他遭到大鹰君的责罚,被关起来了,不少人在谈论中对鹰庚的遭遇表示同情。
鹰庚平日里从不与人争斗,性格沉稳,在宴席上突然伤人,实在反常,人们纷纷传言他的两个弟弟收买巫师对他下咒,他遭受到手足的陷害。
玄旸站在城楼上,目送队伍远去,听见身旁的隼跖说:“我见过中毒后发狂的人,巫师都擅长使用巫药,能将人搞疯。”
“你相信他遭巫师下咒的说法?”玄旸言语平淡。
“这是个好说辞,人们愿意相信。”
望向城中池苑的所在地,隼跖见到春日的景象,草木青翠的池边上,是白棠清瘦的身影,鼉刚从冬眠中苏醒,可能还懒洋洋躺在巢穴里,白湖质子的身影孤零。
“我听说白湖质子即将返回白湖,鼉以后可就无人看顾了。”
“玄旸,你怎么关心起鼉来。它们本是南土的动物,在北地求生,冻死在寒冬里也属正常。五年前,白棠要被遣送去大鹰城当质子,他母亲以为是死别,抱着他痛哭。白湖人都以为白棠和鼉无法在寒烈的北风中存活,但也没几个人真正在乎一个不起眼的少年与两只鼉的性命。”
“隼跖,你似乎还知道点别的事情?”
“夏日的池苑美得像南方的水乡,禽鸟飞舞、花卉盛开,时常坐在树下的白湖质子,孤单无依,与鼉为伴;时常到池苑游玩的大鹰君第六子,母亲出身低微,他不受父亲宠爱,得不到兄弟关怀,这两人应该都挺寂寞。人世间的情感最是复杂,往往又很奇妙,你说是吗。”隼跖瞥了玄旸一眼,不再往下说。
玄旸感觉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他与青南便是对恋人,白棠与鹰庚显然也是对恋人。
白棠骗鹰庚饮下大量神麻草酒,不顾后果,就是为阻拦鹰庚前去白湖提亲,与他人结成夫妻。
“你还打算回白湖吗?”玄旸问。
“没这个打算,我很喜欢白湖,但白湖终究不是我的归处。”隼跖手指向作坊区,继续说道:“城里有支西离来的旅队,我听他们说西离近来出现一种异兽跑得飞快,能拉重物,能驮人,名唤‘马’。这种异兽只听从驯马人使唤,能驯服它们的人还很稀少。我觉得‘马’这种东西,日后肯定有大用途。”
玄旸说:“西离的稀罕物迟些时候总会出现在大鹰城,‘马’也是,西离的旅队早晚会将它贩来。你要去西离?”
“我母亲是西离人,我要去趟外祖父家,就像旅人常说的,远方总有希望。”
隼跖的脸庞英气依旧,只是那神态稍显疲惫。
他是个有才干的人,也享有声誉,在故乡隼城却没有容身之地。
旅人,总是将故乡与故人都置之脑后,不受拘束,四处漂泊。
第49章
齐嘉山开采的玉料, 经过漫长的路途输送往大鹰城,它们往往被储存在库房里,由大鹰君的亲信严格看管。
今年运送来的玉料没有封存在库房, 而是全部送进玉石作坊, 玉匠对璞玉稍作加工,将玉料的玉皮磨去, 露出藏于玉皮内的玉色,方便观察品质。
齐嘉之玉不像都山玉色彩斑斓, 多为杂色玉,它通透温润, 玉质纯粹, 优于都山玉。
玄旸与觋鹭、祁珍三人在玉石作坊挑选玉料,三人都懂玉, 能从不同品质的玉料之中挑选出上品,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美玉,一件件装进特制的牛皮箱里,当日便将牛皮箱运出作坊,由祁珍与他的手下看管。
出使大鹰城的任务已经完成, 至此不过是筹备旅途需要的东西, 再挑一个晴好的日子, 踏上行程, 返回文邑。
青露坐在水池边发呆,他并拢双腿, 环臂抱膝, 一只大鼉从水面上探出头, 很快又消失不见,只留下涟漪, 一只虫子在他面前嗡嗡叫唤,他无动于衷。
“我听祁珍说玉料已经封箱,你们过两日就要回去?”
鹰击从青露身旁走过,与玄旸交谈。
“大地回春,正是出行的好时光,现在路上也好走,锥人被打怕了,缩着头都不敢出来。”
“高地的劫匪听见你名字,怕是得先躲起来,哪个敢劫你。不说冬猎时你摘到‘神弓手’称号,鹰金讨伐锥人,你一人对战十人,我听同行的战士夸你英勇无畏,不输‘山鹰之子’。玄旸,要不是知道你与文邑王关系好得像父子,我真想劝你留下。”
“父子,你从哪里听来的说法,传言不可信。”玄旸驻足,抱着胸说道:“我在一个地方待不长久,早日将文邑王委托的事办完,我也早日脱身。”
“听我说,有能力的人,肩上就得承担责任,这是你无法逃避的。你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踏上大鹰城,为文邑王输送制作玉圭的玉料。”鹰击忽然端详起身边人,身姿雄伟,恣意洒脱,打量他身披的岱夷斗篷,身上的地中朱袍,腰间的高地匕首与革带,这人身上有四方的珍宝,宛如一位君王,他说道:“大鹰城神庙里的老巫祝有预言能力,你走前不妨去见见她。”
“我身边就有能预知吉凶的巫祝,我的起始与终途皆在他身上。”玄旸这句话,显然另有所指,只是鹰击不清楚他们有私情,没听明白。
“你是说觋鹭?”
“是他。”
“他是位南方人,早晚得回去南方吧。”
“会回去。”
两人已经走到池子的另一边,隔着清澈的水面,见到青露的身影,他仍坐在那儿,像块木头。
鹰击瞧见他的呆样,问道:“那孩子是怎么了?”
“他常来这里,和白湖质子一起喂鼉,今早得知质子回家,没见上最后一面,正在难过。”
听见玄旸提起白湖质子,鹰击说道:“白湖那边还未有消息传回,不知道联姻的事办没办成。白湖君不是个诚信人,大鹰君不该在事成之前就将质子放回白湖。”
“让他回去也好,真有心与白湖结为亲家,没必要将人扣留。”玄旸望向池面,波光粼粼,天气晴好,春日的池苑欣欣向荣。
两人边走边谈,来到游廊上歇脚,这时见到一个身影从阶下走过,那身影颀长,面容消瘦,神情颓然,玄旸看了他一眼,认出是大鹰君的第六子鹰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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