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我们将任灰背回滕织,还没到滕织,他就咽气了。滕织人要求我们交出凶手,麂子站出来,说是他射杀任灰。
滕织人要处死麂子,我和玄邴要求去大皋城,这件事由大皋城城主来审判。
愤怒的滕织人可不好应对,很快又打起来,他们没打赢,经过交涉,同意将麂子押往大皋城。”
“滕织如果没有武士,只是一些猎人,不可能打赢你们,他们是被迫同意吧。”
青南见识过玄旸的武力,况且岱夷不仅出神弓手,在体格上也比较高大强壮,玄邴和麂子应该都不弱。
玄旸没否认,他继续讲述:“我们在大皋城的处境同样艰难,一度还遭到驱逐,麂子被关押,都在意料之中。期间进行过一次审判,有不少氏族族长参加,大部分人认为任灰有过错在先,麂子不该抵命。
任灰的家人一直要求处决麂子,夫人也时常向大皋君哭诉,我从中周旋,可惜没有任何用处,麂子被大皋君宣判死刑。”
大皋城的城主,也称作:大皋君。
玄旸讲述这段经历时,语气平缓,没有任何情感起伏,他的陈述很简略,但能想象当时的处境是何等艰辛。
青南问:“死刑执行了吗?”
“没有。”
玄旸继续往下说:“大皋城还保留一些老习俗,比如处决罪人,会在广场上立起刑台,将罪人绑在刑柱上。麂子即将被行刑,玄邴登上刑台,当众说出真相:是他杀死任灰,大皋君不能处死无罪之人。”
“哦。”青南反应平淡,他其实猜到真凶是谁。
“当时任灰被麂子和玄邴追上,他不慌乱,言语比较嚣张。麂子与任灰厮打在一起,任灰不是对手,被按在地上挨了一顿打。玄邴在场,只是旁观。
麂子发泄完怒火,听见玄邴的叫唤,转身离开,任灰从地上爬起来,忽然拔出匕首就冲向麂子。事发紧急,确实容不得思考,玄邴朝任灰射出一箭,救下麂子。”
听完玄旸的讲述,青南能想象那时的情景,两个同样年轻气盛,性格冲动的人,在愤怒至极的情况下,一人发狠暴打对方,一个被痛揍后,拔出匕首只想捅死对方。
青南问:“大皋君该怎么处置,看来他既不能杀麂子,也无法处决玄邴。”
玄邴是玄夷城城主的儿子,身份不同一般。
玄旸回答:“麂子被释放,玄邴没有遭到追责。每个氏族都有古老的规矩,有一项规矩,在各部族间通用,这个规矩即是:为救人而杀人者无罪。”
“确实,我们羽人族也有类似的规矩。不过老规矩人们往往不会遵守,只有固执又守旧的人,才用上古的规矩约束自己。大皋君不想杀玄邴,才支持这个古老规矩吧。”
玄旸将青南揽入怀,低喃:“青南,人性很复杂。”
“你们就此离开大皋城,返回岱夷?”
枕着对方结实的肩膀,青南推测后续。
“不是,我们在大皋城又住了一段时日,玄邴想和大皋城人修好关系,他学习江皋话,将自己的财物——除去水晶,尽数交给任灰家人,做为赔偿。
后来的日子,过得还算顺利,没有纠纷,没有恩怨,夏天结束,我们决定返回岱夷,大皋君也在此时同意联姻。”
听见玄旸这段讲述,青南思索起来,他分析:“水晶似乎只在岱夷的土地出产,它是刻玉的工具,老玉匠们说别处山里的石头,能琢磨玉器,说的便是水晶与燧石。
江皋族的都山出产优良玉石,我听说大皋城的玉匠工艺精湛,大皋君的财富来自玉器,你们携带的水晶,哪怕对大皋君而言也极为珍贵吧。”
“水晶在别地也有产,不过它仍很稀罕。确实珍贵,所以玄夷君为儿子娶媳妇用水晶下聘,任灰死于贪婪,而我领了个护送的差事。”玄旸这句话似乎是在抱怨。
青南很诧异,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玄旸抱怨。
“大皋君嫁女儿,阙月来大皋城献贺礼,我向阙月打听你的近况,她跟我说你已经返回羽邑。婚礼过后,我护送玄邴和他的妻子过似河,将他们交给前来河岸迎亲的队伍,我便只身一人渡河南下。
又向南走了一段时日,在深秋抵达羽邑。”
在玄旸的讲述中,似乎是一件极简单的事。
青南清楚独自旅行的风险极大,南下的道路惊险,崇山峻岭,野兽遍布,偶尔能遇到聚落,但很多聚落对异乡人并不友善。
青南问:“你说的似河,可是那条贯穿岱夷土地的大凶河?”
“你们羽人族离它遥远,却给它取了个‘大凶河’的称呼,无风无浪的时候,横渡它并不难。”
玄旸闭上眼睛,大概是说得有些倦乏了,南下的道路漫漫,他没有好好休息过,此时身处青南身旁,让他感到格外的舒适和放松。
“玄旸,隔壁院子还有间房,我用来存放制作竹文的竹材,收拾得还算干净,你是不是该去别的地方睡?”
“不去,我以前就睡在这儿。”
被紧紧抱住,青南也伸出手臂环抱对方,此时的心情很微妙,仿佛他们从少年时期就一直住在一起,从未分离。
秋夜寒冷,玄旸的体温提供温暖,似火炉。
第17章
玄旸从青宫里边找来的一把旧石斧, 给它安装上新斧柄,他拿着这把石斧去青宫后面的林地里砍木材时,是个大清早, 羽邑勤劳的居民已经起来, 在屋前屋后忙碌,此时, 青宫还很寂静。
获取木材,并用随身携带的一把小石凿, 对木材进行加工,当青南找到玄旸时, 他已经做好一个晾晒皮子的木架子, 就树立在溪边。
瞥见前方水域走来一缕白色的轻盈身影,玄旸放下手中工具, 注视来人,果然是青南。
“你在这边做什么?”
“你在寻我?”
青南没回答,他留意到立在溪畔的木架子,与及对方正在制作的第二个木架子,已经猜到用途。
清早醒来时, 青南发现睡在身旁的玄旸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这家伙的行囊还在, 他恍惚间, 恐怕要以为昨夜是场幻梦。
数月后,这人突然跨过遥远的地域, 来到自己身边, 那是犹如鬼魅般的行动能力。
当然青南知道玄旸是个是活生生, 拥有血肉,具有温度的凡人, 昨夜缠绵的余韵还在,身上仿佛还有他的气息。
“玉梳。”青南伸出手。
“我不打算归还。”
那家伙继续使用石凿,凿下一块木片,将两根木材严丝合缝榫合。
“没有象牙雕筒,你也没法回去岱夷吧?”
言下之意,你不还我玉梳,我也不还你象牙雕筒。
“不至于。”玄旸给那两根榫合的木材捆上树皮搓成的绳子,他技能娴熟地像一个住在尾埠的老木匠。
剥开树皮,撕下树皮里边的新鲜纤维,飞速搓成一根绳子,玄旸抬头,见青南已经蹲下身,在观看自己劳作,他突然伸手去抚摸青南的面具,摸到没有温度的木质面具,眼神和动作却很温柔,声音也是:“昨夜没有好好看看你。”
今早就又用面具将脸罩上了。
回想起昨夜的激情,青南决定不搭话。
“青南,我以前有个念想。”
“什么念想?”
“那时我舅舅已经去世,我独自待在北方,有段时日就住在台塬上挖的土屋里。因为卷入当地人的纷争,我在打斗中受伤,只能躺下养伤,每一天都过得很漫长,当时就产生一个念想。
台塬是一种东方和南方都没有地貌,由一座座丘陵组成,丘陵上别说树了,鸟兽都少见。当地人在台塬上挖房子,那种房子,就叫土屋(后世称作窑洞)。
我那时想,即便你不肯理我,终有一天,我也会结束旅人生涯,回去羽邑居住,就住在青宫后面的溪林里,抬头便能望见青宫。
搭个木屋子,捕鱼捞螺,种植水稻,采摘菱角为生。”
玄旸说得很认真,他的话令人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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