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青南,眉眼含情,满脸都是笑意。
“獐牙大哥!”少年惊喜大叫。
“我帮你跟玄邴求个情,我的话,他总会听吧。”
玄旸抱着胸,笑着弯下身。
第32章
玄夷城是一座台城, 它的基底由人工堆垒而成,工程量巨大,不过这座城并非一朝一夕完工, 而是历经漫长岁月才拥有今日的规模。
由带一个环壕的小聚落不断扩张成为多环壕的大型聚落, 拥有庞大的人口,人们有能力筑造城墙, 一座宏大的城才得以营建。
城内外处处可寻觅古老的痕迹,是中心广场受人们供奉的社树与巨石;是一座通往最初兆域(墓地), 已经无法使用,却从未拆除的老木桥;是挖房基时, 时常会发现的陶器碎片和红烧土块;是城西郊外那片名为棠花落的海棠花海中, 淙淙溪流旁的古老宅院。
那些遥远的往事被老者讲述;无数古老的故事,成为孩童口中的歌谣, 玄夷人的精神世界丰富而多彩,一代代人的记忆能被广泛传递,是因为传承未曾打断,拥有比外界更稳定的生存环境。
棠花落是个很美的地名,如果冬日来访, 见到的是一片“枯死”的林海, 树叶落尽, 只剩无数光秃秃伸向天空的树枝, 溪流浅而缓,冬日正是枯水期, 一条不知道什么时期曾搭建, 又不知道什么时期垮塌的石板桥从水里露出踪迹, 小鱼小虾游戏于石隙中。
溪畔有座古老宅院,院中落满花瓣与枯叶, 有的已化作泥土,有的仍能辨认,干枯而轻盈,风入院时,会被吹到木阶上。单从宅院的外观看,会以为这是神祠一类的地方,它的营建方式古拙,构件新旧不一,说明它曾经重修过,而且不只一次。
冬日的早上,青南披着岱夷斗篷,在院中漫步,将宅院仔细观察,当他在木阶上坐下,望向院外的溪流和萧杀的树林时,玄旸悄无声息来到他身边,在身旁坐下。
“这里冬时少些趣味,春时很美,海棠花开。”
惬意而温柔的语气,与他那幅装扮有违和感,头发披散,发丝黑亮蓬松,上衣松垮,衣带未系,露出精壮的上身。
他必定是醒来后发现枕边人不在,披件衣服就出来。
“你平时不住在城里?”青南回头睨人,又将头扭回来,回想昨夜他的手指抓住对方浓密的散发,紧紧攒着,那强悍的身躯压制在自己身上,力道很大,他一度险些喘不过气来。
“城内有落脚的地方,住得少,一般住在这里,城中有事会派人叫我。”玄旸扫视枯叶枯花舞动的院落,继续说:“我几乎年年都会在玄夷城住一段时日,往往是冬日,就像只候鸟,冬日归家。”
此时传来一只鸟儿的啼叫声,望去,见它从树丫上飞离,孤零零飞向高空。
“我在舒渎时,从舒渎君那儿听说了你的身世。”
“我舅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劝你,说你有继承玄夷君的资格,应该去争夺。”
“青南。”
对方忽然拉近距离,动作迅速,青南望向靠近的脸庞,发丝掠过脸颊,再稍稍贴近双唇就将相触。
那家伙不再逼近,而是伸手去碰面具,青南意识到对方的意图,做出阻挡动作。
“这不是你的心意。”
有面具遮挡,仍能感受到对方灼灼的目光早就看穿自己的内心,青南没有躲避直视,他的眼眸中肯定流露出真实的情愫,无法隐藏。
国君有国君的职责,包括娶个国君夫人,诞下嗣子。
“我是个旅人,想去哪去哪。”玄旸的手掌抚摸青南的下巴,指腹在唇角摩挲,他压低头,一个轻吻:“我要是国君,青南,你还会来找我吗。”
荒地荒林荒宅,人迹罕至,只有风与叶是观看者,就是这样,也觉得这举动太放肆。
青南起身的动作从容,十分流畅,他轻轻拍去素白袍摆沾染的沙尘,抚平情绪,平静地说:“我出行并非是为了找你。”
坐回木阶上,屈起双脚,玄旸右手搭着一只膝盖,抬起脸庞,嘴角带谑意:“找我容易,你想在远方寻找复兴羽邑的答案可不易。”
“我看未必,那么多人在找你,可没少奔波,玄邴派去赤夷城打探的人没带回你的消息,玄鸟神使都得离开东君祠庙,为寻你亲临玄夷城。”
“阿九吗?”
“他自称是九神使,大概就是你说的阿九。”
青南挑眉,面具遮住他细微的表情,他继续说:“是为文邑修筑观象台一事,此事使大岱城的玄鸟上使十分不悦,如果你协助文邑王,玄鸟上使会收回你‘白宗獐牙’的称号。九神使让我要是遇见你,就转告你,他叫你莫要任性胡为。”
尾音稍稍拉长,青南瞥向玄旸,见他淡定自若,心中暗忖那个亲昵的称谓:阿九。
“几时的事?”
“你要是早几天回来,他还未走。”
“我初春得去趟文邑,外甥女成年,我做为舅舅必须前去祝贺,这是岱夷的旧俗。文邑王肯定会叫我帮忙,我在大岱城的玄鸟神使那儿确实学到不少星象知识,而且我认为制订太阳历对农业生产有极大的益处,是件值得去做的事。”
“白宗獐牙。”青南从腰间挂的布囊里取出白宗,他总是随身携带,他端详这件器物:“我听舒渎的舒翼说,岱夷有不少武士,执白宗的只有一人,这东西你如何获得?”
“大皋城的玄鸟神使会从武士之中挑选一人授予‘白宗獐牙’称号,向外声称是东君的旨意,其实不过是玄鸟上使看谁顺眼就给谁罢了。”
“东君……”青南仰头看天,冬日的阳光不刺眼,能直视太阳。
这是名义上的由神授予的称号。
把白宗收回去,放进布囊中,青南就没有将它交给原主人的意思。
“青南,你来到岱夷,应该听说过东君与东海扶木的传说,我去莱夷追捕逃人,去的正是东海的海岸。”
玄旸朝青南招招手,又拍了下自己身旁的木阶,嘴角有淡淡笑意。
这家伙一向擅长讲故事,而且他能抵达普通人无法抵达的地方,见识寻常人不曾见识过的事物,旅人的见识总是远超同时代绝大多数人。
在玄旸身边坐下,见他从袋子里取出一枚湛蓝通透的不规则石子,一种后世称作萤石的东西,他将石子放在青南掌心,用这句话开始他的讲述:“天气晴好的时候,站在东海岸边,能望见云海间的岛屿群,传说中的扶木岛就在其中。我独自驾船出行,想探访东君宿处,我登上一座海岛,山上见到一棵巨木,很高,直插云霄,在山谷捡拾到岩体历经火焰炼化,凝结而成的彩石……”
无论是绝美的景色,还是奇异的景观,都想身边这人能一起看见,共同经历。
溪水清澈映人脸,青南轻轻拨动水流,将自己的倒影弄得凌乱,水流经过陶壶的壶口,不停灌进陶壶,去溪畔汲水,回宅院炊火。
棠花落的冬日极其静谧,此地远离人群,它与浓密的森林,深险的山谷本是一体,似乎归属自然,但这里是有主之地,归古宅的历代主人所有。
石板桥曾由人力建造,一眼望不到边的海棠林也是人为栽种,那个曾经搭桥,栽树的人早已物故,那人是玄旸的先祖。
“我长到六岁才离开舒渎,回到玄夷城,和父母、姐姐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日。”玄旸将处理好的鱼肉架在火上炙烤,滋滋作响,他看见青南身披晚霞,提着水壶回来,脚步轻盈,清水从壶口溢出,湿润白色的衣袖。
“可是为了避位?听闻你父亲将玄夷国君之位让给你叔父。”
青南将水壶里的水倒进陶甑,又往陶甑里垫上竹篦子,再将要蒸煮的小米填入陶甑腹中,他的动作娴熟,可知他在旅程中经常亲自做饭。
“我父亲有诸多技能,趣好众多,唯独不喜欢管理城中事务,我的叔父则不同,他是个有能力有手腕的人。我父亲认定自己无法成为一位好国君,便决心让位,他大半生都在外面旅居,后来是为了避嫌,回到家乡仍旧住在城外。”
上一篇:重生后我在修真小饭堂养老
下一篇:做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爱上客人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