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陆川延去意干脆决绝,然后谢朝就会猛然惊醒,好半天才能缓过那阵痛彻心扉的心悸。
“王叔……”谢朝搂得更紧,喃喃道:“朕现在有比怕黑怕鬼更怕的事了。”
——怕你永远离开。
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陆川延的心脏一瞬间软如太液池粼粼的波光。
他不知自己的心境是怅惘,是无奈,还是欣慰,只是这段时日刻意忽视的思念一瞬间涌如潮水,将他包裹。
最后,陆川延只是摸摸谢朝黑如绸缎的长发,落下一声轻如鸿毛的叹息。
像是终于心甘情愿地向宿命低了头。
这时殿门突然被敲响,谢朝松开了锢着陆川延的手臂,虽面色不虞,到底不想在王叔面前发火,扬声道:“进来。”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盘上只摆着一个朴实无华的瓷碗并一双筷子,有腾腾热气从碗口中冒出。
待到托盘被摆上桌子,谢朝才看见,竟是一碗很清淡的手擀面。
陆川延坐到一旁,温声开口:“微臣今日迫于无奈,害得陛下没能好好过十八岁诞辰,便吩咐御膳房做了这碗长寿面,祝陛下长命百岁,福寿延年。陛下若是还留有几分肚子,可以吃上几口。”
谢朝一愣,颇有几分受宠若惊,自己亲自将那碗面端出来,慢半拍道:“多谢王叔。”
陆川延道:“是微臣对不住陛下才是。陛下趁热尝尝,这面是否合口味。”
谢朝拿起筷子,像是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块漆黑的玄铁,正是那历来被无数人垂涎的虎符。
他将虎符往陆川延的方向推了推,假作不经意道:“险些忘了,朕今日还没来得及将虎符还给王叔。”
陆川延的视线在虎符上停留一瞬,不甚在意地移开了目光:“微臣已经将它交予陛下,便万万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谢朝的手指攥紧了筷子,关节处都泛起青白,语气艰涩:“王叔不要虎符,那该如何统帅三军?”
陆川延淡淡反问:“陛下不懂微臣的意思?”
谢朝瞬间没了声息。
红烛悄然,满室寂静。
好半晌,他低低开口:“王叔……还是要走吗?”
即使自己已经机关算尽地想让王叔心软,他还是要同梦中一样,永远离开自己身边?
陆川延轻轻摸了摸谢朝的脑门:“陛下应该知道,此生困于皇城,并非微臣所愿。做一介平民百姓,游历山水,是再好不过之事。”
“面要凉了,陛下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谢朝只觉得食不下咽,眼前这碗热气腾腾的面不像是长寿面,更像是断头饭。
他哑声道:“王叔好狠的心,可是当真对我没有一丝留恋之情?”
陆川延只是避过不谈:“山高水远,日后未必不能相见。”
只是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若是谢朝亲政,短时间内根本没时间出宫。等他能有机会微服私访时,陆川延恐怕都不在梁朝国境中了。
谢朝这次的沉默时间异常得长。
陆川延耐心等待着,片刻后,谢朝轻轻吸了吸鼻子,突然低声道:“王叔……能否再陪朕睡最后一晚?”
陆川延自然是无有不应:“但随陛下心意。”
谢朝的手指这才松懈下来,终于低头草草吃了两口面了事。
熄灯之后,陆川延同一个月前一样,躺上那张龙床。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一沾上枕头,他就觉得自己头脑中昏沉无比。
陆川延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却来不及反应,便骤然陷入深眠。
枕头上有丝丝缕缕的幽香传出。这个枕头中有神医专门为皇帝配的熏香,为的是治他的不眠之症。熏香中助眠药草用量极大,一般人只要嗅到一下,就会昏睡不醒,也难为王叔撑了这么长时间。
黑暗中,小皇帝睁着眼,贪婪地凝视着王叔俊美沉静的睡颜,手指轻轻抚上那刀削斧凿的下颚。
“王叔……”他低低出声,“这辈子,为何不能永远陪在朕身边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结局,不慌!
呜呜终于要写完了!猛女落泪.jpg
第49章 技高一筹的摄政王
漆黑的重重床幔之下, 陆川延呼吸均匀,睡颜安详。
他当真对小狼崽子毫无防备,才如此轻易地着了道。
谢朝就这么于黑暗中注视着陆川延的侧脸, 直到眼珠发酸也不肯眨一眨, 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要是王叔醒着时,也和睡着一样乖顺就好了。睡着的王叔不会对他说那些冷冰冰的话,也不会始终想着离开京城, 离开自己。
谢朝牵起陆川延的手臂,圈到自己的腰上, 假装是王叔主动抱紧了他。
如今的王叔已经将虎符归还, 又辞去官身,彻底成了一介布衣平民。而自己则大权在握, 亲政多时,不日便将成为真正的天子。
只要通过药物让陆川延无法使用内功, 那既无权势又无武力的他便毫无反抗能力,只能任由谢朝将他锁在深宫,从此只做谢朝一人的王叔。
但尽管如此,他心中反而更加空茫,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为即将彻底占有王叔而满足万分。
王叔醒来后,会怪自己吗?
……说不定会恨吧。
因为一己私欲, 便将王叔困于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
谢朝不用想,就知道王叔醒来后会发生什么:他会惊怒交加, 不可置信,让谢朝马上放了他。但谢朝不可能同意——开弓没有回头箭, 已经对王叔做出了这种事, 再怎么后悔, 乞求原谅也已经晚了。所以他只能孤注一掷而决绝地走下去,强硬地将陆川延捆绑在自己身边。
但王叔是不可能轻易妥协,甘心从此被困在囹圄之地的。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跑,或是用绝食来威胁自己,或是虚与委蛇来让自己放松警惕。
他会不会后悔养出自己这么一个白眼狼?
一想到这种扎心的可能,谢朝就难受地蜷缩起了身体,下意识想要逃避。但是脑海中还是有一个声音始终在冷冷质问他: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要么就得不到王叔,要么……就只能得到王叔的恨。自己虽然大仇得报,如愿登上了至高无上的皇位,却不得不在两个并不算好的结局中二选一。
更鼓沉沉地敲响,乾清宫门外悄无声息地落满暗卫,如一地寒鸦。他们早已易主,如今只听谢朝的吩咐,正在待命,随时准备帮助新主子将旧主子转移到早就准备好的囚.禁场所。
但本该在更鼓响起之时就命他们入内的谢朝,只是躺在陆川延怀里,深深地凝望着他,在心中天人交战,直到遥远天边泛起浅浅的鱼肚白。
眼见着宫人们马上要起床,暗卫们不可再久等。犹豫片刻,统领大着胆子上前,去敲了敲乾清宫的殿门,低声道:“陛下?时辰将至,若是再不动身,恐怕会来不及。”
殿内却仍是悄然一片。
从新主子的沉默中明白了什么,统领叹息一声,转身对着下属们略一摆手:“都回去吧。”
有那笨点的不明所以,忐忑着提出异议:“可万一陛下怪罪我们擅作主张——”
虽然被顶了嘴,统领却没什么不满,只平静道:“陛下不会怪罪的。”
他只会怪罪自己……
最后一丝黑夜褪去,天色终于大亮。
意识逐渐清醒,陆川延长睫一动,慢慢睁开了眼,只觉得自己睡了极漫长极舒服的一觉。
他动了动手臂,意料之内地察觉到怀中有人。
果不其然,谢朝还躺在自己怀里,闭着眼,似乎睡得正熟,手指紧紧捏着他的中衣领口。
像是若有所感,谢朝也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冲着陆川延露出一个与平日一般无二的笑容:“王叔昨晚睡得可好?”
视线在谢朝眼中淡淡的红血丝上停留一秒,陆川延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很好。”
谢朝的表现毫无异样,又在陆川延怀中赖了一会儿床,才起身穿衣洗漱,准备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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