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仿生雄虫没有思想的问题……”
顿了顿,艾诺克斯含糊道:“也许是因为从前的雄虫所作所为太过恶劣,所以现在的很多雌虫觉得自己不需要他们的独立思想吧。”
说完这句之后,他迅速转移话题,不让祁渡再继续追问:“星舰马上就要落地了,我直接带您回主星宫殿可以吗?如果您有什么其他想去的地点,也可以随时告诉我。”
只不过他不会给祁渡独自出行的机会。
祁渡无所谓去哪里,而且它现在有任务在身,跟在艾诺克斯身边自然是最优的选择,于是点头:“好。”
艾诺克斯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欣然站起身,银色的长发像是一尾漂亮的游鱼,在灯下反射出璀璨的亮光:“那太好了。请您再稍微休息一下,我去将一切安排妥当,很快就会来带您下星舰。”
祁渡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走,始终牢牢黏在白发军雌脸上。人工智能不知道什么叫保持距离,和谁说话它就看谁,眼神毫不遮掩,也不会委婉,仰着脸直白问:“等到了主星,我还是需要隐瞒自己的存在吗?”
从艾诺克斯的种种行为来看,对方似乎把祁渡当作了什么精致稀有的宝物,带上星舰时藏得严严实实,生怕被无关军雌窥见半点行踪;并且看他的意思,下星舰时也会继续避开其他军雌的耳目。
但自己目前只是一只仿生雄虫,还是一只“并不稀罕”的仿生雄虫,理论上讲,并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的保护。
它的问题并没有什么深层次的情绪,只是单纯地发出疑惑,想确认在离开星舰之后还需不需要继续隐藏自己。
艾诺克斯却误会了祁渡的意思,以为它在表达被强行隐藏的不满。
毕竟祁渡的智能程度太高,交谈时条理清晰,像极了真正的虫族。所以很多时候,艾诺克斯还会下意识把它当作活生生的雄虫来对待。
他有点慌乱地抿直唇角,刚刚要离开的脚步一转,又走回祁渡身边。
灰黑色的无机质瞳仁里,军雌的身影慢慢放大。
祁渡的视线下移,他低下头,从仰视变成了俯视。
因为艾诺克斯单膝跪在了它的面前。
这是一个效忠宣誓的姿势,也是帝国其他虫族很难想象的一幕:他们至高无上、从不低头的皇帝俯首,心甘情愿地向一只专门用来取悦雌虫的仿生雄虫称臣。
银丝像银河一样流泻,迤逦在平整的军装外套上。艾诺克斯漂亮的红色眼瞳紧紧注视着祁渡的双眼,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覆上了人工智能放在膝头的手,轻声道:“我很抱歉……但我只能这么做。”
“帝国现在并不是铁板一块,许多虫的眼睛还在暗处盯着主星,我的一举一动都被窥探。所以我担心,如果他们发现了您的存在,很有可能会对您不怀好意。”
“在我彻底处理干净那些藏于暗处的虫族之前,可能还要再委屈您一段时间。”
因为长时间睁着眼,祁渡的眼球微微发酸。他眨了眨眼,不明白艾诺克斯为什么会觉得在委屈它,只道:“没关系,按照你的意思来就好。”
艾诺克斯紧紧注视着祁渡,确定它确实没有任何在意的意思,终于缓缓放下心来,手指恋恋不舍地擦过温热光滑的皮肤,才站起身:“我很快就会处理好一切……请您等我回来。”
他说到做到,果然不出半个钟头就再次返回。祁渡没有什么异议,被艾诺克斯领着离开了星舰,直接进了他的皇宫。
艾诺克斯的皇宫在旧皇宫的遗址上被重建。相较于旧址的奢华颓靡,新皇宫更加偏向于实用,真木仓实弹的军雌纪律严明,随处可见。
虽然祁渡的红外线探测装置已经消失,但是凭借着来自本能的战斗经验,它能感觉到皇宫里处处有重兵把守,还有热武器藏于暗中。那股有如实质的威压让它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做出了战斗准备。
不过艾诺克斯很快注意到了祁渡的异样,立刻明白了什么,于是抬手招来艾伦,声音不大不小,并不避着祁渡:“那些额外调来看守的军雌可以全部调回原岗,以后不再需要了。”
艾伦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呼吸微微急促,恭敬地低头:“谨遵您的命令!”
他匆匆领命离开,艾诺克斯回身看向祁渡,脸上的表情重新从含冰凝雪变成柔如春水:“让您受惊了。其实之前皇宫里没有那么多守卫,但皇宫深处藏着的事务对我而言太过重要,以防万一,我还是加派了亲兵和火力看守。”
祁渡其实并不在意艾诺克斯藏了些什么,这毕竟是个虫隐私。但当对方柔声问它想不想去看看时,祁渡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同意了艾诺克斯的邀请。
但它没想到,会在皇宫深处看见自己曾经的躯体。
那具身躯躺在巨大的、类似于培养装置的圆柱形容器内,双目闭合,面容安静,如同死物。
也确实是死物。
它身躯上因伤露出电路的部位已经被修复了个七七八八,忽略掉背后插着的几根能量运输管,现在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或者是雄虫。
很难想象在科技远远落后于平行时空的虫族,艾诺克斯是如何想尽办法将这具身躯的破损修补完善的。
祁渡静静地望着那具被它使用了很多年的身体,目光中照旧没有什么情感,让始终站在一旁的艾诺克斯心情忐忑,主动为它解释:“当年,您的这具躯体停止活动之后,我就擅自将它带在身边,藏进了皇宫里。”
“那时候我还抱着希望,认为您只是因能量耗尽而关机了。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尝试寻找各种新能源,想重新把您唤醒……”
艾诺克斯的红眼珠颜色黯淡两秒,他抿唇,没有继续往下说自己当年的心路历程,而是看向祁渡:“现在您已经换了一具新躯体,所以旧躯体就没有被继续严密保管的必要了。它是属于您的,您想怎么处理它?”
闻言,祁渡从那具身体上移开目光,回答:“你们可以把它拆卸掉,仔细研究一下。这具身体的制造过程涉及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某些顶尖技术,也许会对你们的科技发展有所帮助。”
虽然彻底失去了红外线探测装置让它有些遗憾,但反正自己也没机会重新使用这具躯体了,倒不如物尽其用,让它发挥一下最后的价值。
艾诺克斯没想到祁渡会给出这样的答复,顿时愣在原地,倒是紧跟在他身后的奥尔本瞪大了眼,狂喜而不可置信地出声:“真的吗!您真的愿意吗!”
说实话,身为一名狂热的科研工作者,奥尔本已经眼馋这具身体很久很久了。放眼整个星际,他也没见过如此完美的智械,毫不夸张地说,制造出对方的科技水平已经远远领先了他们所在的星系一百年。
刚说完这句话,他就被陛下眼含冷意地瞪了一眼,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低下了头。
祁渡却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只平静道:“是真的。它现在对我已经没有用处,留着也是白留,给你们研究也算物尽其用。”
奥尔本越听越是狂喜,但还是第一时间看向他们的陛下,用眼神小心翼翼地征求对方的意见。
艾诺克斯眉头却还是皱得很紧。
虽然祁渡没什么心疼在乎的意思,但他却不能不在乎——毕竟这是祁渡曾经的身体,也让他始终如一地守了二十年。
二十年间,他全靠着那一丝微末的、“也许对方会醒来”的希望,才撑过了这度秒如年的岁月。
他颜色单薄的唇轻轻颤动着,像是要挽留;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而是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如您所愿。”
祁渡转头看了他一眼,但它分辨情绪的能力实在是差劲,只能大致感觉出对方是在不舍。
这有什么好不舍的?
它这个曾经的身躯拥有者都没有感觉到不舍。
想了想,祁渡放弃思考,直白道:“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听到它平直的话,艾诺克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眼珠一亮:“您……在关心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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