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殊:“……”
一时之间,他有种莫名的心虚,因为那个欠了八百亿的人就是自己。
回答完问题,杨川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不对啊,理论上来讲,自家老大才是最了解江沉星动态的那个人,怎么会来问他一个外人?
他浑身一震精神一凛:难道说!
“老大,你……”杨川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和江中将吵架了?”
某种程度上,他们两个确实有点像吵架,或者说是冷战。
言殊拿起水杯遮住脸,含糊道:“……差不多吧。”
杨川大惊失色,立刻焦急起来,帮忙和稀泥:“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吵架了?都说这夫夫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开的,干嘛闹别扭啊。”
“江中将是你老婆,你多少让着他点,别把人气跑了……”话说到一半,杨川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战战兢兢、犹犹豫豫道:“不对,好像老大你才是江中将的老婆啊,哈哈。”
言殊:“……”婚礼请柬的破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这群家伙忘掉啊!
他被戳到了痛处,又苦于不能对杨川说出真实情况,只能三言两语把操心的下属打发走。
杨川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满眼担忧和欲言又止,生怕这对有情人想不开冲动离婚。
言殊没心思在乎下属的态度。他现在心绪不宁,满脑子都是那张熟悉而冷如冰霜的面庞,生气时凤眼如刀,锐气十足,却又让人忍不住心头一跳。
情况很明显,江沉星不来找他,是在生自己的气,想冷战。
至于生气的原因……
想了想,言殊猜测,江沉星是一个性子高傲冷淡的Alpha,易感期时候做出那些人设崩塌的事,现在清醒过来恐怕也够崩溃的,不来找言殊,可能是因为觉得丢脸。
当然,还有可能是因为恼怒于言殊的不告而别。
这两个猜测都没有让言殊的心情好一点,反而让他的头脑越发纷乱。
发愁地抓了抓头发,他摊平在椅背上,双目放空地望向天花板,第一万次开始思考那个致关键的问题:自己对江沉星,到底是什么态度?
……真的是喜欢吗?
这个词让言殊的心尖下意识一紧。
他其实一直知道,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和江沉星是天生宿敌,还天天冲着他耍贱找茬,但言殊心里对江沉星的真实态度完全与讨厌沾不上边。
早在军校时期,言殊就对这冰冰冷冷不近人情的优等生好奇心旺盛,非要和他做死党不可,两个人也确实有一段时间关系好得不像话。
后来江沉星莫名其妙疏远了他,言殊嘴上嘴硬不说,心里还难受了很久,始终没想明白原因。
等两个人做了同事之后,也许是因为不甘心,也许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别扭,言殊没少故意找江沉星的麻烦,老是去招惹他。
慢慢的,他又习惯了这种鸡飞狗跳的、有江沉星陪着的生活。
如今十年已过,如果真的能放下所有芥蒂,不嘴硬地坦诚剖析,那言殊不得不承认,他对江沉星的真实情感都是正面的。
尊重,欣赏,信任至极,托付后背。
毫不夸张的说,这么多年下来,江沉星已经在言殊心里占据了不小的分量,地位大概也许可能仅次于他的爸妈。
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对江沉星是不是“喜欢”——毕竟当年的言殊自认为直得一批,哪里会想到这种地方去。
不过换个思路,难道说,江沉星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喜欢上他的?
他又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的是一个A的呢?
花了很长时间梳理心绪,言殊还没有想明白,却被一通光脑上发来的紧急简讯给叫走,暂时打断了思绪。
七天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两人并未工作的这段时间里,军部的暗处发生了不少称得上天翻地覆的事。
最沉重的那件,当然就是罗鸿鸣针对师母开展的调查结果。
一国上将的爱人竟然是潜藏多年的间谍,这件事要是公之于众,不知道会引发如何的震荡与恐慌。
为了维持联邦稳定,暂时只有中将以上的人才有资格知道这件绝密事件,对师母——或者可以叫她赵雅的审判,也是暗中完成。
彻底死心之后,罗鸿鸣果然如他所言,自始至终没有插手审判结果。
出于安全,军部重新审视了他的生平经历,并且要求他24小时始终处在军部监视之下,不得与人随意接触。
直到今天,他才获得了暂时的自由。
言殊本来就打算过会儿去看望自己的老师,但没想到对方却先一步给他发了短讯,让他到上将办公室去。
言殊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动身,片刻后赶到了那间熟悉的办公室。
数日不见,罗鸿鸣老了很多。不是那种自然的衰老,而是在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此刻的他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耷拉着眼皮,眼神疲惫无比。
看着这样的老师,言殊的心脏一阵闷痛。
在某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这对罗鸿鸣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他喉头滚动,低低地喊了一句:“老师……”
罗鸿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眼神中没有任何怨怼。
恰恰相反,虽然疲惫,却满是包容,还有一丝浅淡的欣慰。
一切尽在不言中,于是言殊知道,他的老师没有责怪自己,心弦稍松。
他确实深爱着自己的妻子,但他更爱联邦。
这时,有人敲了两下门,身后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传来。
言殊下意识回头,顿时和推门而入的江沉星对上了眼神。
此时的Alpha看不出任何异样,照旧是平日里最矜贵冷淡的姿态,军服一丝不苟,没人能从他平静如冰川的眼神中看出真实情绪。
四目相对,其中一人匆匆挪开了视线。
言殊转过脸,不敢看慢慢走到自己身边站定的江沉星,心慌意乱的同时,还有点怂。
他怎么也被叫来了?
罗鸿鸣像是完全没看出言殊的不对,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已经是强弩之末,顾好自己就已经很艰难,没什么心力再去关注那些暗潮涌动。
他是真的累了。
短暂地寒暄了两句之后,年迈的老头子直奔主题,上来就丢出了一枚重磅炸弹:“今天之所以把你们两个叫来,是因为一月之后,我就会正式辞去上将职位。”
言殊一惊,立刻问:“为什么?是因为……军部已经不信任您了吗?”
“不。”罗鸿鸣摇了摇头,皱纹和老年斑都那么明显,让他的衰老和颓然犹如实质,轻轻地道:“是我已经不相信我自己了。”
言殊心中顿生悲凉,看着老师疲惫的眼睛,让他觉得一切语言的安慰都那么苍白无力。
但罗鸿鸣显然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谈。他继续慢慢道:“我辞去职位之后,上将这个位置便会空闲出来。联邦不可群龙无首,所以务必要提前选出继任者,做下一任上将,带领联邦继续抗争,延续火种。”
“根据我一直以来的考察,你们两个始终是最有潜力担任上将职位的人,年轻又能力出色,前途无量,堪当大任。”
“所以,我的打算一直是,在你们两个中选出下一任上将。”
言殊一直安静地听着,只有攥紧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和江沉星之前一直明争暗斗勾心斗角这么多年,不止是单纯的性格问题,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各自在为争上将一职做准备,获得更多筹码。
毕竟成为联邦上将是每个联邦军人都该有的至高梦想,是荣誉的象征,也是值得他们为此奋斗一生的目标。
此时机会近在咫尺,虽然仍然为老师的离开而遗憾,但说不激动那也是假的。
言殊偷偷看了一眼江沉星,对方若有所觉,立刻与他对上了视线,吓得言殊一激灵,又一次转回脸。
但没想到,罗鸿鸣话锋一转:“但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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