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渡不理解,但它对巴德的医术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见艾诺克斯没有拒绝的意思,它依言收回光脑,平平地问巴德:“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帮他缓解了吗?”
“呃……阁下,其实是这样的。”
巴德用尽全力开动大脑,拼命思索着该怎么措辞,笑得有些艰难:“陛下他,其实并不是过敏。”
祁渡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的意思,于是巴德继续道:“陛下现在的情况,其实是被信息素安抚精神海之后的正常反应,这在雌虫之中非常普遍。”
祁渡看了一眼艾诺克斯,对方已经慢慢地挪动着身形,用枕头罩住了自己的脑袋,似乎在破罐子破摔的赌气,只能看见他白色的长发铺展,散落在流畅漂亮的肩背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很像祁渡在星舰上俯视地面时看见过的、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的浪花。
人工智能很难理解雌虫动作的潜台词,所以并没有多管:“意思是我不需要插手,让他忍耐过去就好了?”
“不不不!”
巴德冷汗直冒,立刻想让它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恰恰相反,这正是最需要您帮助的时候!”
他信口胡诌,编得半真半假:“是这样的,雄虫的信息素对雌虫精神力确实具有很强的安抚性,但被信息素影响的雌虫往往也最脆弱,本能渴望雄虫的靠近。”
“这种情况下,我们一般建议雄虫与雌虫之间进行更多亲密的肢体接触,比如拥抱,或者亲吻,或者……”
“或者交.配对吧。”
“对,还有交……交交交?!”
巴德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连艾诺克斯也被这个直白的词语震惊到,起伏的胸膛都停滞了一瞬。
好半天,巴德才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巍巍道:“您,您刚才说……”
人工智能四平八稳地又重复了一遍:“交.配。”
虽然确实也是这么一回事,但是被它用平板而毫不遮掩的语气说出来,还是用这种古板的、下定义一样的词,直接让巴德措手不及。
他咽了口口水:“您……您知道?”
祁渡照旧是一张面瘫脸:“这是最基本的推理。在我的资料库中,和拥/抱、亲/吻联系最紧密的,就是交.配。”
虽然它确实是战斗机器人没错,但它在战场上待了多年,身边都是人类士兵。他们也不可能常年吃素,行为和语言往往狂放不加遮掩,很多时候某些行动甚至都不会对祁渡避讳。
久而久之,尽管没人教过它,但它强大的学习能力还是弄懂了这几次词组之间的关联。
巴德被狠狠噎了一下,他似乎从这句平淡的话里听出了某种微妙的嘲讽。
既然祁渡知道,那某种意义上好办了一些——接下来,就完全看它的意愿如何了。
巴德心知这是陛下的家事,绝不是他一只外虫能掺和的,打着哈哈道:“既然您已经清楚,那么就再好不过……现在的陛下就是这么一个状况,我不便继续插手,全看您与陛下的意愿!那么我就先离开了!”
说完,他急匆匆挂断了通讯。
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艾诺克斯难以压抑的呼吸声。
视线昏暗,艾诺克斯的脸仍然藏在枕头里,垂着眼帘,心乱如麻。
刚刚被祁渡如此平淡地点破,像是自己的小心思被公然揭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雌虫不知道现在祁渡的态度如何,但他并不敢抱有什么希望——毕竟怎么能指望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同意呢。
刚刚自己能得手,其实也就是仗着祁渡什么也不懂。
所以他只是有些难堪也有些无措地把自己狼狈的丑态遮掩,蜷缩得更紧了些。
但身体的反应做不了假,每一个毛孔都在主动本能地搜寻着空气中溢散的信息素,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发青现象越来越明显。
艾诺克斯有些头晕目眩,心脏跳动得却越来越剧烈,在胸腔里轰鸣着,险些从喉咙口里蹦出来。
酸涩情绪蔓延时,他似乎听见了祁渡朦朦胧胧的声音,只是隔着厚重的枕头,没有听得很清楚。
过了几秒,祁渡还是没有听见艾诺克斯的回答,怀疑对方已经被枕头闷晕了——毕竟生命是很脆弱的。
于是它很干脆地揭开了枕头,露出顶着一头乱糟糟银发的后脑勺。
艾诺克斯的保护壳被直接掀掉,新鲜的空气透进来,让他身上一凉。
他下意识动了动,却听见祁渡在他身后再次直白问:“巴德没有告诉我,如果不交.配,你会怎么样。”
我会怎么样?
艾诺克斯没想到它会问这个问题,闻言勉强转了转脑袋,眼角的余光看向了坐在他身后的黑发雄虫。
虽然祁渡刚刚才从某种贤者/时间里结束,但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上半身衣物整洁如初,身姿挺拔地坐在原位,那张俊美的脸上还是没有出现过任何带有情绪的表情,灰黑色的眼珠一如既往地静静注视着艾诺克斯,将他的身影完完全全映在眼中。
与祁渡相比,艾诺克斯现在的状态就狼狈了太多。
因为难耐的发青期,他刚刚的动作幅度很大,衣衫和头发都在混乱中被搞得乱七八糟不说,眼珠和眼尾也都红红的,发潮。
艾诺克斯收回视线,他似乎从祁渡的问题里隐隐窥见了一丝渺茫的可能,却不敢多抱有什么希望,只闭上眼忍耐着,低声道:“……您放心,不会死的。”
只是会很痛苦。
旧时的雄虫也经常会利用信息素强制雌虫进入发青期,并且不给他们任何抚/慰。在发青期间,雌虫会无限渴望雄虫的安抚,堪称谷欠火焚身。
他们当然是可以熬过来的,毕竟发青期的威力远远没有精神暴.乱的后果严重。虽然会对雌虫产生不可逆转的损害,但至少不会危及到生命。
祁渡听见了艾诺克斯的话,也不知信没信,它重新打开了光脑,输入“雌虫发青期不交.配的危害”。
现在的帝国是雌虫的一言堂,舆论风向自然也是偏向雌虫的。
这个问题输进去,立刻弹出一大堆答案,每一条都是雌虫的回答,详尽地解释着发青期的折磨,对曾经那些只诱导发青却并不帮忙熄火的雄虫表示深恶痛绝,只恨不能以其虫之道还治其虫之身。
祁渡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毕,对于发青期又多了新的认知。
虽然任务本身是防止艾诺克斯因精神暴.乱而死,即使会产生一些发青期后遗症,理论上来讲,祁渡没必要多管闲事。
但它毕竟是具有自主学习能力的人工智能,考虑到日后还会和艾诺克斯做很久的同伴,那它还是应该表露出积极的帮助态度,让对方比较舒适地度过发青期。
于是它问:“需要我现在为你找一只合适的雄虫来吗。”
一点不可置信的微弱火光从艾诺克斯眼瞳中烧起来。
他并没有感觉到屈辱与冒犯,相反,白发军雌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种很有利于他的信号。
当祁渡表现出这种愿意帮助的态度时,也就意味着它那死板的程序认为,自己需要帮助。
因此,它会尽力帮忙。
至于能帮到什么地步……
艾诺克斯微微转过脸,垂下眼睫,如实说:“很抱歉,我……我无法接受其他雄虫。”
除了您。
对方都这么笃定地说了,那现在看来,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而祁渡很快做出了选择。
于是它对眼前的雌虫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尝试帮助你度过发青期。”
人工智能是没有道德观念的,之前也从没有人类向它输入过交.配相关的资料。所以,祁渡并不理解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毫不遮掩地说出了口。
艾诺克斯呼吸一滞。
反应过来后,巨大的狂喜与惶恐占据了他的心神,连身体的不适都可以忽视。
他红玛瑙一般的眼瞳中爆发出亮光,几乎是急切地追问:“真的吗?您真的……愿意做出牺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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