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之所及之处,景象荒芜又诡谲。
问泽遗很快地意识到,这是一片识海。
堆积成山的废铁里混杂着不明的腐肉,干枯的树木无序地生长,猩红色的烈日忽明忽暗。
远处有些长得不太美妙的生物想要靠近,却都被不明力量阻拦,随后悻悻离开。
显而易见,这片识海不是非常安全。
可反应过来识海的主人是谁后,问泽遗认为自己是安全的。
兰山远在哪?
他四处张望。
不经意间回过头去,问泽遗发现离他所站之处不远的岸边,接着另一片熟悉的识海。
那才是他的识海。
可原本稳定的识海笼罩着一层不明黑雾,暂时无法靠近。
受他脚下踏着的这片地影响,黑雾在缓慢消散,但仍然需要时间。
“小泽。”
一只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搭住他的肩,兰山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边。
“识海内的魔性要清理,只能暂时在此休息。”
兰山远一反常态地低着头:“随我来。”
“好。”问泽遗回过神来,赶忙回握住他的手。
这显然不是在双修,而是兰山远强行引导两人的识海交融,借此帮助他疏散魔气。
过程对他们识海的影响不大,但要比灵修慢得多。
他握住兰山远手的一瞬,识海之中忽明忽灭的红日变得柔和,光线似乎亮了一星半点,但依旧是说不上的诡异。
兰山远依旧低着头。
他寻了处还算凉快的歪脖子树下,将外衣扯下铺在地上。
“坐。”
识海之内,他愈发沉默寡言。
兰山远说话的瞬间,干枯的歪脖子树长出叶片,只是叶片不是绿色,而是血的颜色。
上面细密的脉络宛若血管,似乎还有血浆在其中涌动。
和兰山远看起来稳定的外壳不同,他的识海很混乱,而且多变。
各种元素堆叠在一起,组合的顺序没有逻辑,且都不是些太好的意向。
一件衣服上坐两人还是拥挤,问泽遗也脱了自己的外袍铺在旁边,这才拉着兰山远坐下。
两人依偎着,难得无话。
“师兄。”
四周寂静,问泽遗突然喊了声。
兰山远下意识地抬头看他,却又在瞬间重新低下头。
可一瞬间,也足矣。
他容貌上的细微变化,从来都逃不过问泽遗的眼睛。
“你的眼睛怎么了?”问泽遗沉下声。
他抬起兰山远的下颌,兰山远像是知道瞒不住,也没做太多反抗。
这下,问泽遗看得更加清楚。
兰山远原本偏浅的瞳孔颜色更浅,而且没有晶体应有的反光和折射,不像活人的眼睛。
兰山远避开他的视线,顾左右而言他:“是很早前的事。”
想到兰山远只言片语中透露出的过往,问泽遗颤声问:“是药的副作用?”
兰山远原本的眼睛有只看不见,这份缺陷原本应消弭在他穿越之后,却被他的意识反映出来。
“嗯。”
兰山远抬起头,另只漆黑的瞳专注地看着他:“我看得见你,别担心。”
“离开识海,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瞳孔中映出问泽遗心疼的脸,兰山远被扒开一片狼藉的过往,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犹豫了下,从树后拿出只沉甸甸的大箱子。
箱子足有大半人高,通体是沉郁的黑色,带着比通判还重的肃杀之气。
“这是什么?”
问泽遗其实没探究的心情,但还是配合地问。
兰山远将箱子推到他跟前:“你想知道的所有事。”
“小泽,看看。”
他想不到什么办法让问泽遗高兴些,只能试着分散他的注意。
箱子上了锁,而且锁上没有锁孔。
可问泽遗摸到箱子的瞬间,没有钥匙的锁自动脱落,带着淡淡血腥味的箱子也缓慢张开。
令人不适的味道浅得恰到好处,不至于让问泽遗感觉到反胃。
问泽遗看向兰山远,刚才局促遮掩的人反倒不躲了。
他坦坦荡荡地看向问泽遗,用眼神鼓励他接着翻箱子。
就和兰山远的每件私物一样,箱子内收拾得整齐到刻板。
最扎眼的是绷带、几管问泽遗看不懂的药剂,有序排列的刀具和枪//械。
“都是你的?”
问泽遗不懂枪//械,好奇地碰了下枪身,迅速缩回手。
知道兰山远本质上的是什么人,那他拿枪......倒也不是太难想象。
兰山远点点头:“改的枪。”
“这么厉害。”
问泽遗颇为意外:“师兄手真巧。”
感情兰山远做饭做手工一窍不通,是天分全在改武器上。
被夸之后,兰山远嘴角微微勾了下,很快恢复如常。
到底怕真正意义上的擦枪走火,问泽遗没敢多碰兰山远的军//火库。
手掠过武器,不经意间搭在一处侧面的暗袋上。
暗袋鼓囊囊,里面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问泽遗翻开暗袋,掉出来几根细长条。
“别!”
看清细长条的瞬间,兰山远慌乱地想要阻拦,却无济于事。
他越心虚,问泽遗反倒更加好奇。
捡起长条看了看,问泽遗眯起眼:“这不就是......”
他还没说完,手里的玩意被兰山远夺走。
“......不就是烟吗?”
问泽遗好笑地闻了下手指,上面还残存着淡淡的烟草味。
还以为是什么生化武器,到头来就几根烟而已。
兰山远做错事一般低下头,苍白地解释着:“我不抽了。”
他这幅模样不像是在炼狱里摸爬滚打数年,倒像是个早恋被抓包的心虚学生。
“对,不抽。”
问泽遗忍着笑,将烟全都捡起来递给兰山远,故意一本正经:“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往你的包里塞烟,还塞在夹层里面!”
眼见兰山远的头要和鸵鸟一样埋起来,他的手搭在兰山远肩上,正色道:“我又没怨你抽烟,你紧张什么?”
他虽然不喜欢烟,但也不至于兰山远之前有点不健康的小爱好,就对他横眉竖眼地苛责。
像是为了证明决心,兰山远收拢手指,手上青筋微微凸出,原本完整的烟条瞬间碎成粉末状。
饶是早知道兰山远劲大,问泽遗还是心头一颤。
他对兰山远之前是个人物这件事,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你之前有小弟吗?”问泽遗突发奇想,“就是那种会跟在你后面,帮你处理麻烦的跟班。”
电影里面的末世,大佬身后总得跟几个人。
兰山远脱掉沾了烟草味的手套,因为没跟上问泽遗的思路,稍稍愣了下。
“没人跟着,他们怕我。”
他会错了意,以为问泽遗要兴师问罪,求生欲极强地补充道。
“在遇到你之前,我和谁都不亲近。”
“好吧。”
他还以为兰山远之前一呼百应,肯定很威风。
问泽遗叹气,自来熟地从兰山远包里翻出罐午餐肉。
“可以吃吗?”
他好久没吃罐头了,哪怕在识海里吃个不存在的,至少也能过干瘾。
兰山远抽了把军刀,抬手利落撬开罐头。
铁片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谢谢。”
问泽遗不熟练地分着肉,见兰山远还是副恹恹的模样,强硬往兰山远嘴里塞了块。
早有心理准备,他对兰山远的过往接受良好。
对面识海的雾散了大半,看起来不消多时就会彻底消失。
箱子的最深处躺了份被特殊塑封的档案,上面染着不知何时溅上去的血,表面已经变成了黑褐色。
问泽遗直觉这份被层层保护,压在最底下的档案不简单。
他放下齁咸的罐头,擦干净手取出档案。
随着问泽遗的动作,一片血红色的叶落在档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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