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上的书整齐排列,连边缘都对得分毫不差,被褥摊的一丝不苟,原本随意摆放的摆件也被非常细致的归类。
整间屋子过于干净,一点人活气也不剩。
问泽遗清楚,这并非寻常修士的手笔。
相处这么久下来,他发现身边只有兰山远有严重强迫症。
他不光平日里一丝不苟,心情不佳的时候甚至会展露出躯体症状,只是不明显而已。
放眼宗门上上下下,问泽遗也只见过他会这么整理房屋。
......所以他不在的这段时日,都是每日忙得脚不沾地的兰山远在帮他整理。
桌面上摆了一碟点心,看样子还很新鲜,像是早就知道他要回来。
要是他在兰山远屋里放点心,他高低也会写张字条或者摆个花样。
但兰山远不会,他只会放一盘点心。
他好像和浪漫绝缘,却总是出现得恰到好处。
心头的火略微消了些,问泽遗拿了块点心放在嘴里,却没尝出多少甜味。
屋外,隐约有熟悉的灵气靠近。
原本清淡的点心像是带了酸涩,问泽遗没来由地觉得委屈。
“师兄,我今天很累。”他装作若无其事,和屋外和颜悦色道,“你先回去休息,我明日去找你。”
说完,他的嘴角迅速垮下。
演得太拙劣,别说兰山远,他自己都不信。
要是真的没事,他至少会出去和兰山远见个面。
可他见到兰山远,实在是不知道用哪种情绪更好,又该问什么话。
理智提醒他兰山远有苦衷,可情感上却难免无法接受。
“好,你注意休息。”
兰山远带着关切的声音传来,听着一切如常。
灵力消散,兰山远像是走了。
真是干脆利落。
问泽遗又尝了块糕点,也没琢磨出什么味来,甚至没心情想这是桃酥还是杏酥。
时间分秒流逝,他心头的郁结稍微解了些。
冷静下来想想,在这节骨眼上收徒,兰山远怕是被规则要挟了。
毕竟两个人之间,只有两种无法互通的消息。
一是自己的来路,二是自己的任务。
要是是因为任务,兰山远才不能告诉他,倒也是没办法。
可若是任务阻拦,兰山远分明能明目张胆地暗示他,干嘛背着他做,偷偷摸摸引得他误会?
越想越乱,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问泽遗这才收回思绪。
恍惚间,窗外竟然下起了雨,转瞬就从绵绵细雨变成倾盆大雨。
可他回来时分明还是万里无云的艳阳天,这种好日子,分明不会下雨才对。
眼见着雨势越来越大,问泽遗想关上窗户。
他的心脏怦怦直跳,像是哪处传来的预感,让人不安。
刚走到窗前,他的身体僵住了。
窗外静静站着个人,乌黑的长发已经被雨水沾湿。
雨已经很大了。
他难得这般狼狈,低着头,怀中抱着一团淡蓝色的元神。
元神被他的灵力阻隔,不安地咕踊,着急地试图提醒着本体。
“兰山远!”问泽遗顾不得其他,手忙脚乱地丢给兰山远一件斗篷,着急推开门。
“小泽。”
兰山远抬起头,面上淡然,表情还带着无辜。
“快进来。”
问泽遗气不打一处来,没刹住口:“还下着雨,你站在外边发什么疯!”
一声不吭隐藏灵力站在他家附近,要不是他去关窗,都发现不了兰山远。
若非猜到兰山远之前待的时代物资匮乏,他都以为兰山远能干出这种事,是看多了八点播的狗血剧。
兰山远被他拽进来,拢住袖子,不让问泽遗身上沾到雨水。
他后退的动作被问泽遗看在眼里,导致问泽遗的心情更差了。
“它很想你。”兰山远捧出怀里的光团。
银蓝色的元神脱离他的怀抱,蹦跶着冲向问泽遗。
几月没见,留下的一小团元神大了三圈,胖到问泽遗都不敢认。
元神就是他的一部分,哪会想他自己,不过是兰山远找的借口。
“雨水不干净,换件衣服。”
问泽遗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衣物,递给兰山远,语调生硬。
兰山远接过衣物,只是抱在怀里。
“对不起。”
“先换衣服。”问泽遗叹了口气,背对着兰山远,“别的事过会再说。”
因为心慌意乱,他没留意到给兰山远的那几件衣服对他都宽松,穿到兰山远身上,更是有些过于松垮。
也不知有意无意,兰山远的胸口处露出肌肤,堪堪能做到不露点,太长的袖子显得他身形单薄。
问泽遗转过身,移开了视线,克制自己不往不该看的地方看。
“我听到了你和言卿说的话。”他极力让自己平静,语调中还是带了控诉。
“你......你能不能不收徒?”
“你不许收徒”硬生生被憋回去,他还是换了个更温和的说法。
兰山远站着,俯身摸着他的头,顾左右而言他:“我不会做让小泽不高兴的事。”
“我现在已经不高兴了。”
这个角度,他胸口处的风光乍泄,问泽遗的脸不合时宜地微微发红。
他相信兰山远是故意为之。
“一有事就想色//诱,显得我像什么色//胚一样。”
兰山远的答案看似是宽慰他,实则还是含糊其辞,不给出正面交待。
他越说越委屈:“偷偷背着我想收徒,要名分也不给名分。”
“我什么都不知道,倒像是师兄养在外边的小情儿,压根对你也不重要。”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话实在是不太中听,挺伤人的。
“小泽于我,比谁都重要。”
兰山远的语气温柔,依旧没太多起伏:“所以你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和问泽遗十指相扣:“是我的错,让你不高兴了。”
“很多事我还不能告诉师弟,师弟生气也是情理之中,怎么对我发泄都行。”
“可师弟别不理我。”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才带了明显的情绪。
“师兄究竟有什么苦衷。”问泽遗心头酸涩,“我不想要你为我做什么,去牺牲自己。”
“我的命数,我自己能挣回来。”
听兰山远刚才的话,规则怕是拿他要挟兰山远了。
“我知道小泽很了不起。”
兰山远笑着,可眼底却晦暗不明:“很快了,别急。”
“到时候谁也不能要挟你我,你想知道什么,我会尽数告诉你。”
“等等我,好吗?”
“可我想知道。”问泽遗冷静下来,注视着他。
“就算师兄不说,我也会自己去查。”
他可以接受兰山远有口难言,但无法接受兰山远因他变得有口难言。
和规则的胜负尚未分出,他做不到心安理得躲在谁身后。
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亲手破开规则,结束修真界荒唐又糟糕的秩序。
出乎他的预料,兰山远没有拒绝,却也没答应。
他给两人泡了壶茶,静静看着白雾升腾。
屋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被淋湿翅膀的鸟雀狼狈地蹦跳离开,天色转瞬间复明。
问泽遗懂些术法,也看出了端倪。
这场雨像是本该不存在。
鬼使神差,他问兰山远:“师兄,今日这场雨是你施的术法?”
“是。”
兰山远犹豫了下,并未否认。手指不自然收拢,透露出他的紧张。
“下回别这样了,淋自己一身水。”
在问泽遗的预料之内,他小声嘀咕。
兰山远轻声道:“可若非有天降暴雨做引,我不知该如何来寻你。”
“这还不简单?你多说两句话,我肯定就让你进来了。”问泽遗脸上终于带了笑,“我哪有这么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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