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淋得这么湿?”
“啾啾。”
灵鸟低着头,非常委屈。
它颇具慧根,勉强听得懂问泽遗的话,可问泽遗听不懂鸟叫。
“是两刻钟前下的雨,来得突然。”背后传来兰山远的声音。
“难怪。”问泽遗轻拍着灵鸟的翅膀,抖落上面黏连的野果碎屑。
因为经常投喂,所以灵鸟和他关系极好,安静地耷拉着羽毛。
“怕是急着觅食,出去后没反应过来。”他笑眯眯弹了下鸟的羽冠。
“是吧?”
灵鸟眼睛亮了,高兴地点点头。
烤干羽毛,浑身蓬松的灵鸟还要往问泽遗身上蹭,却在看到兰山远目光的一瞬,踮起脚往后退了两步。
“啾!”
没等问泽遗招呼,它扑棱着翅膀,飞落到另一片屋檐下。
问泽遗啧声,笑着收回手:“之前给它开个松果,好歹会谢过我。
“今天怎么着急和我划清界限了?”
灵鸟低着头,佯装没听见。
兰山远冷不丁发问:“你很喜欢有灵智的鸟类?”
问泽遗不明所以:“我是挺喜欢鸟,不过有没有灵智都不打紧。”
他其实更喜欢猫,只是阆山的猫太少了,而且八成都是身长三五米,一掌一个筑基修士的斑斓大猫。
为了不让“大猫”把他当饭吃,问泽遗还是忍痛和大猫保持了距离。
兰山远颔首,却又不说话了。
“昨夜多亏了师兄。”
问泽遗翻着书,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他声音不大不小,混在雨声中显得朦胧。
“......我这才发现,双修的确有用。”
他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
他和兰山远的灵力契合度极高,所以灵修的效果比纸面描写得更好,甚至超过穹窿给的心法。
兰山远垂眸:“师弟是打算用双修之法?”
问泽遗看了眼远在角落的灵鸟,突然觉得它今日倒是真识趣。
“不是。”他轻声道,“我不愿同不相熟的修士灵修,可昨夜,师兄与我灵修时也很勉强。”
昨夜兰山远的态度他无暇细想,今早想来,愈发像是恐惧和他识海接触。
他习惯性把话说开,省得两边猜测来猜测去的。拖着拖着,保不准要拖到他去北境,又是彼此胡思乱想几个月。
没意思。
“我并非不愿。”
兰山远这回倒是答得快,像是慢一秒钟,就会陷入不安。
问泽遗终于看向他:“我知道师兄定然有苦衷,也知道师兄始终向着我。”
兰山远不善言辞又匮乏安全感,可对他好得掏心掏肺,问泽遗桩桩件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昨夜那急匆匆赶来的模样,更不像是作假。
一直以来,兰山远在用自己的方式朝他靠近,哪怕不得要领。
至少曾经的二十余年,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
兰山远给予的爱像是会渗入骨髓,激烈、笨拙又潜移默化。
“师兄哪日乐意同我说苦衷就告诉我,不乐意,换个时候也行。”
兰山远像是松了口气,却也似下了决心。
“多谢。”
他没来由道。
“不过若是到了昨晚那种境遇,只能麻烦师兄帮我了。”问泽遗笑道,“可别把我推给谁,我受不起。”
一夜过去,他们身上还残存着对方的灵气,两厢交织,显得无声暧昧。
“我不会将你推给别人。”
兰山远的底气足了些。
不会让给任何人的。
随着雨势变大,问泽遗感觉到不适。
“我煮了祛湿的茶。”兰山远适时开口。
“先回屋去。”
“好。”问泽遗合上书,利落地起身。
风把灯笼吹得摇摇晃晃,临进屋前,兰山远伸出手去,施法摘下灯笼。
问泽遗这才发现,星黎草灯笼上绕着层灵气,原本只能算饰品的灯笼被兰山远施法,现在真能算上法器。
原来他昨夜出门,是为了加固灯笼。
若是在外面,哪怕万顷星黎草,都换不来化神术修的灵力。
法器哪能经不住风吹雨打,可瞧见兰山远分外珍惜,他并未多言,只是安静跟着兰山远进了屋。
本以为只是场下个半天一天的秋雨,谁知这场雨格外绵长,下了足足三天三夜。
第二天时,问泽遗就感觉到了异常。
这般下雨,和他之前突破时有几分像。
“师兄,你是不是又要突破关窍了?”
翌日,他在长廊处截住兰山远。
“是。”兰山远平静道。
“昨夜受的感召,刚打算告诉师弟。”
“.......”
问泽遗掩下眼中复杂,笑道:“这次定能成功 。”
兰山远颔首:“我会尽力而为。”
问泽遗试探道:“如果师兄要突破,我理当是该回去?”
兰山远终究不肯教他置换的法术,且他提一次气一次。
可雷劫又不能用肉身挡,突破关窍时最好也别有外力干扰。
面对比他高半个境界的兰山远,问泽遗清楚自己贸然呆着,可能还会帮倒忙。
外面暴雨入注,草地上已经蓄起水洼。
“你可想走?”兰山远反问。
“不想。”
问泽遗坦诚道:“但我留着,怕是个累赘。”
“你从不是累赘。”
听到他的回答,兰山远面上露出淡笑:“若是愿意留,就留下来。”
“好。”
往后几日,问泽遗看着兰山远在小筑各处支起结界。
他从容不迫,全然不像是在渡个怎么都过不去的难关。
似乎对他来说,这压根算不上要紧事。
比起渡劫,兰山远对催问泽遗吃药更感兴趣
趁着雨弱时,问泽遗披上斗篷,替兰山远检查万年松附近的禁制。
连着几天的雨落下,持明宗的修士们也明白即将要发生什么。
言卿收了问泽遗的消息,这些天盯着宗门内外格外紧。
“你要陪他渡劫?”谷雁锦的表情耐人寻味。
“也罢。”
她拿出药匣,又拿出一袋丹药:“把药匣给师兄,你自己收着这包丹药。”
“师姐,我又不渡劫。”
问泽遗打开袋子看了眼,默默合上袋子。
“我知道,我这不是怕你被大师兄吓得晕过去,给你备的救心丸。”谷雁锦揶揄,“渡劫都要搭伙,你们怕是和那双头鸟一样骨肉连心。”
“多谢师姐。”
雨隐约有变大的意思,问泽遗嘴角抽了抽,无暇和谷雁锦拌嘴,拎着药匣起身欲走。
“四师弟。”
谷雁锦的声音传来,这会不服慵懒,变得严肃:“大师兄这关窍屡次突破不得,会愈发难渡。”
“此次雷劫,极易摧残他的心智。”
“你既然要随他渡劫,切记要留神。”
雷劫比起摧残肉//体,向来都更摧残心神。
“我知道了。”
问泽遗回身冲她颔首,随后步入雨幕之中。
万年松下。
“师兄。”
问泽遗三步并做两步推开门,甩掉斗篷上的水。
兰山远在门口站着,不知等了他多久。
“又等我?”他笑着凑过去,“都说了不用等。”
兰山远只是将伞举高些,朝他偏了偏。
“我们快些进屋。”
一阵闷雷响起,问泽遗赶忙催促。
兰山远盯着他的手腕看,没看出红肿,这才别过目光。
来到兰山远的卧房,问泽遗将药匣搁在他桌上,藏起那包速效救心丸。
“这是师姐给的丹药。”
“辛苦。”
“禁制已经布置好,你先去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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