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后山,宿幼枝摘得一颗野果,尝了尝,又摘了一颗递给谢二。
谢翊警惕瞧他,见他要收回去,才抢来塞进嘴里,紧跟着扭曲了表情:“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
宿幼枝看他中招,忙将嘴里的果子吐出去,连灌两口水才活过来,沧桑道:“便也教你尝尝我受的苦。”
“滚吧你!”谢翊上去打他。
宿幼枝灵活地往前跑,跑完一回头,吓了一跳,又返回来,拦住正往嘴里连塞野果的宴公子:“你在干什么?!”
他惊疑捏过一颗尝过,还是那般酸楚苦涩。
“快,快吐掉!”
见宴公子无动于衷,宿幼枝忙抓住他手腕,要去掰他下巴,却摸到面具,指尖打滑,反勾起了他下颌,当即怔住。
宴公子也不挣扎,一副乖巧模样。
谢翊看到,瞪他:“你怎么连呆痴的人也要欺负。”
“……我没有。”
宿幼枝烫到似地收回手,哄道:“快,嘴里的东西吐掉。”
宴公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将嘴里酸涩的果子咽了下去。
“……”
谢翊惊疑,小声道:“看来真病得不轻。”
被这么一吓,宿幼枝也不敢唬人了,怕宴公子有样学样,难过也不会说。
好在无事的时候他都很安静,只站在不远处瞧着他们,既不打扰,也不惹事。
宿幼枝捞到鱼,唤人:“知砚。”
看到鱼篓便将鱼放了进去,放完抬头,发现是宴公子不知何时靠近,蹲在岸边,鞋子浸在河里湿了半截。
“我来了表少爷。”
知砚过来,看到宴公子篓里的鱼,高兴道:“好大一条!”
宿幼枝欲言又止。
中午的烤鱼他们送了宴公子一条,原还担心他不会挑刺,但瞧他用餐时优雅仔细,才放了心。
“诶鞋、鞋子!”
知砚突然起身,看到摆在岩石上的鞋子滑落,被水流冲走,忙去追。
但有人比他更快。
宿幼枝只瞧见身边人影一晃,宴公子已经跳进了河中,捞住那慢悠悠飘走的鞋。
鞋是追回来了,他身子也湿了半边。
“……宴公子不必如此。”谢翊心情复杂。
宴公子无动于衷,拎着鞋来到宿幼枝身前蹲下,抬起他踝骨分明的脚腕,认真地给他穿上。
因为太过震惊,宿幼枝都忘记了反应,等回过神来,宴公子已退开,沉默地转身离去。
谢翊同样震惊,给宿幼枝打眼色询问:什么情况?
他哪里知道!
宿幼枝看宴公子背影,不好说方才感受到很沉重的气势,仿佛他拒绝便会发生不好的事。
知砚想到什么,又想呜呜呜了:“宴公子是不是……是不是将表少爷当成他过世的夫人了?”
宿幼枝一言难尽。
就是说。
他哪里像姑娘啊!
宴公子没再出现在附近,他们担心人出事,早早回了庄子,得知对方已返回,且隔壁管事来辞谢过,言带他们公子去附近租了院子,又留下一筐甜桃作谢礼。
知砚还挺舍不得,抹眼睛:“希望宴公子能早日好起来。”
宿幼枝塞给他个桃子。
在別庄放开了玩耍几日,谢翊便带宿幼枝回了皇城。
进得城门便觉气氛有异,知砚去打听,回来时表情惊恐:“不好了公子,小王爷疯了!”
“……”
宿幼枝顿住,面上轻松的神色褪去,转头看过来。
谢翊迟疑:“什么?”
“临王殿下……疯啦。”
知砚小心翼翼道:“就今早,太乐湖上,小王爷将几个来大启的外邦贵族全打了!”
谢翊一惊:“为何?”
知砚瞧了眼表少爷,支吾道:“因为、因为那些外邦人调戏了妙姝姑娘一句……”
“?”
谢翊想了想:“万花坊的花魁?”
知砚含糊点头。
谢翊刚想说这是好事呀,又觉不对,道:“还有什么事?”
知砚忐忑:“那外邦的贵族是王室的儿子,被小王爷敲断了两条腿,传书回去言与大启誓不罢休……”
“……”
那问题是有些大了。
这外邦不似弥秋国内乱,要强盛些,与大启一直相安无事,如今一闹,气氛便紧张起来。
见宿幼枝沉默不语,谢翊看过来道:“也不必听外界之言,你别担心。”
“我担心什么。”宿幼枝瞪他。
谢翊忙道:“是我担心,我担心。”
知砚欲言又止:“还有……”
谢翊看过去。
知砚道:“之前喻世子不是宴请了公子……”
他硬着头皮:“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讲安国公世子与南阳侯府谢二公子摒弃前嫌,明日将于太乐湖上携手畅游……”
看着自家公子黑下的脸,知砚说不下去了,往宿幼枝身后躲了躲,弱声弱气道:“大家都……都知道了。”
“喻!呈!凛!”
谢翊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的名字嚼碎了咽下。
这么个被满皇城美谈的事,他若扫了兴,还不知被那些整天盯着他的书生说成什么样。
他是没想到喻呈凛为了给他添堵,竟是连这等手段都用。
以往还是他高看了这人!
知砚战战兢兢问:“那公子要去吗?”
“便如他愿又如何。”
谢翊展开折扇,恢复了雅润公子模样:“倒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来。”
知砚又去看表少爷。
谢翊眉头一跳:“怎么还有他的事?”
知砚将自己藏起来:“外面传……圣上有意招揽宿氏大公子。”
南州宿氏大公子,芝兰玉树、才气无双,乃大启读书人表率。
天子早有意招揽,奈何宿氏大公子未有入仕的想法,淡泊洒脱,教圣上遗憾。
谢翊便不止一次听到兄长提及,但宿家阿兄不愿,他们也不可能强求。
别是圣上说不动,便教喻呈凛来寻他周旋?
谢翊瞧了瞧宿幼枝,倒也有这种可能。
旁人不提,若宿幼枝开口,宿家阿兄定不会回绝得那般干脆。
“别看我。”宿幼枝警惕道:“休想教我出面。”
“可不是我想。”谢翊立即道,笑眯眯与他言:“但他喻呈凛有所求,总不好我们白白受苦……”
宿幼枝看他一副没憋好主意的模样,嫌弃,过一会儿,凑过去道:“说说看。”
太乐湖寻常热闹,但自昨日小王爷闹过一场后,怕波及的人都谨慎躲了起来,以至于宿幼枝和谢翊来到岸边时,可瞧的湖中游船少了许多。
“请谢二公子、宿公子安。”
安国公府侍从撑来小舟与他们引路。
谢翊见到便忍不住嘀咕:“他也忒寒酸。”
但来都来了,不好计较这一点。
上得小舟,晃晃悠悠往湖中去,半路又有小舟划来,靠在他们不远处。
谢翊瞥过,道:“喻世子好兴致,湖中泛舟,怡然自乐。”
喻呈凛笑回:“谢二公子夸赞。”
这小舟狭窄,委委屈屈,坐也坐不得,只得站着,维持着公子翩然风度。
带着潮湿寒气的冷风吹过,脸都麻了。
宿幼枝也觉受苦,不知喻世子在想些什么,忽听他道:“两位公子可游过水?”
谢翊戒备起:“喻世子何意?”
喻呈凛弯起眼睛:“如此慢行着实无趣,倒不如我们以这边起,那边终……”
他指远处:“且看哪位先抵达。”
就这小舟,还比赛?
宿幼枝对喻呈凛有顾忌,不愿与他一块,正想教谢翊回绝,为他们撑舟的侍从毫无预兆地纵身跃入水中,将他们撇在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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