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的说,是管子没错,但尖端有个角度,大概三十度吧。”
柳弈补充道:
“而且管子的材质应该比这种吸管硬得多,不然一个用力搞不好就会弯曲变形,很难在皮肉里戳出这么一个洞来。”
管子尖端的角度很容易通过盲管伤底部的形状进行推测。
而硬度不够这点,则是柳弈刚才戳猪肉时弄弯了半打吸管亲自实验出来的。
戚山雨的目光固定在那根看起来平平无奇毫无杀伤力的珍珠奶茶吸管上,愈发困惑:“可是,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谁会用这么一根管子做凶器啊?”
可以伤人的器物多了去了,通常情况下,人们不会选一根金属吸管,而且还是往人大腿这么个肉多不容易破防的地方扎。
“除非是……”
戚山雨轻声说出了一个词,“自残。”
比起自杀,自残的人追求的不是结束生命,而是享受疼痛,他们下手时往往会选择不容易致命的凶器,并往自己身上肉多的、好下手的地方招呼。
所以自残的伤痕一般都在手臂或是大腿上,且多会避开衣物的干扰——这倒是和死者大腿上那个洞的特征相吻合。
从自伤发展到自杀,这样的例子在实际中并不少见。
旁听的江晓原同学听得连连点头,觉得“师公”这个猜想很靠谱。
“对了,小戚,我还发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细节。”
柳弈没有纠结“自残”的可能性,反而提起了另一个问题:
“死者一共有八处刺创,虽然深浅不一,但‘凶器’的外尺寸都是一样的。”
戚山雨一愣,重复了一遍柳弈的话:
“所有刺创?”
死者身上有十六处伤口,浅的差不多只是锐器擦破皮的程度,深的那道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腹腔。
因为二者对身体的伤害差别太大,以至于让人很容易把焦点只集中在刺破了下腔静脉的致命伤上。
但现在,柳主任告诉小戚警官,所有刺创的凶器的外尺寸都是一样的。
“柳哥,你的意思是……这是同一种凶器造成的?”
戚山雨看着照片中清晰展示的死者大腿上的“洞”,刚才就在他脑海里盘旋的,与常识相违背的疑惑又出现了:
“这么细的一根空心管子,真能扎透他的下腹部吗?”
“其实,只有他大腿上的这个洞是中空的尖头管子扎出来的。”
柳弈说道:
“其他都是实心且顶端尖锐的‘钻头’造成的刺伤。”
戚山雨隐约理解了柳弈的意思:“可偏偏……它们的外尺寸一样。”
都是直径约一厘米的棒状物,只是一个是空心的棒子,一个是实心的尖头锥体。
他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螺丝起子套装——碰到什么形状的螺帽,就换什么形状的刀头——为了与把手配套,刀头本身的尺寸都是一样的。
虽然家用的螺丝刀一般都很小巧,弄不出能贯穿腹部的致命伤。但工业用的别说刀头长度超过二十厘米了,六七十厘米的都能找到……
正在戚山雨寻思着是不是类似的工具,又在哪里可以搞到这些时,柳弈却给出了一个更特别的答案:
“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比如往那条空心的管子里再套一根实心的棒子。”
戚山雨:“?”
他一下子没明白柳弈的意思。
而电脑前的江晓原却猛地一扭头,幅度大到脖子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
但小江同学已顾不得那针扎似的酸疼了。
他大声叫出了答案:
“老板,你是说,内窥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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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5日,星期六。
为了查清那位病美男的身份,戚山雨和林郁清这几天都在东奔西跑,好不忙碌。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两人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终于赶在四点前到达位于鑫海市东城郊的美悦湖。
美悦湖是一个人工湖,位于鑫海市近郊,距离主城区大约四十公里,环境优美,风景宜人,周边都是独栋的别墅,住客也是颇有身家的有钱人。
戚山雨和林郁清把车停在一栋“L”字形的别墅前。
他们与这栋别墅的主人有约。
两人走进敞开的院门,穿过一个修葺得整齐又精致的庭院,来到建筑物的正门前,摁响门铃。
可视门铃的扬声器处传来了年轻女性的嗓音:“请问哪位?”
“你好。”
林郁清客气地回答:
“我们是鑫海市公安局的警察,跟杜女士约好了的。”
女声回了句“稍等”。
二十秒后,一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姑娘打开了别墅的正门。
因为听说来的是警察,所以女孩开门时的神色是忐忑且谨慎的。
但来访者一个英俊帅气到彷如T台模特,一个相貌清秀气质温和,皆好看得出乎她的预料,姑娘的表情不自觉地从不安变成了好奇。
她目光在戚、林两人脸上来回了两圈,才像确认一般又问了一遍:“二位是警察?”
林郁清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姑娘才领着两人进了门,“这边请,杜总在她的办公室。”
来之前戚山雨和林郁清就打听清楚了,这间别墅的主人名叫杜思昀,是个不止在鑫海市本地,连在全国都小有名气的企业家。
杜思昀女士今年刚好四十岁,是出身宝岛的名媛。
她家里很有钱,能给她提供优渥的教育条件,于是主修艺术史的她有欧洲七国游学的履历,以及好几个摆出来十分高大上的头衔,早年上过若干宝岛的综艺节目,并凭此混出了一些名气。
大约十年前,杜女士将投资中心转到了鑫海,注册了一个服装潮牌,与新锐艺术家合作、出文创IP联名,还投资了一间画廊,与营销公司和艺术类期刊杂志合作,这几年捧红了七八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术家,光是靠倒手作品差价就赚了不少钱。
总之,虽然杜思昀已经很少上电视了,但早年的名气还早,高低也算是个名人。
这间别墅是杜女士的工作室,因而内部装潢与住宅不同,主打一个简约侘寂风。
墙壁天花清一色的微水泥刷墙,地砖也是冷冰冰的浅灰色大理石,长长一条走廊,除了转角的落地花瓶和里面插着的高到天花板的马醉木之外,连张装饰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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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停在了走廊东侧尽头的一扇门前,敲了敲门。
“进来。”
里面传来应答声,听着比杜思昀早年上节目时收录的声音要成熟一些,但发音仍有明显的宝岛腔,辨识度很高。
“杜总,警察来了。”
女孩开门把戚山雨和林郁清放了进去,然后很专业地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替雇主关上了房门。
杜思昀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黑白色套裙,坐在一张现代奶油风的办公桌后,很礼貌地起身与两人握了手。
“你们在电话里说,有事要问我。”
握手后,杜女士神色一敛,表情严肃:“请问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
林郁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杜思昀:“照片里的这人,请问您认识吗?”
杜思昀接过照片一看,表情顿时一变。
“……这是兰亭啊!”
杜思昀抬头,低沉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个八度:“他怎么了?”
林郁清回答:“他死了。”
照片里的男人,正是三天前在二乔山后山溪涧中发现的死者。
他有一个意境悠远的十分文艺的名字,叫乔兰亭,今年三十二岁。
托那对喜欢喝山泉水的老夫妻的福,乔兰亭的遗体发现得很及时,既没有明显的腐败,也没有被虫蚁啃咬到看不出原形。
法医从遗体上采到了清晰的指纹,警方经过仔细的排查后,锁定了死者的身份信息——便是这个名叫乔兰亭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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