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弈笑了笑,很谦逊地回答:“这次主要是我们物证科的功劳。”
“都一样、都一样!”
沈遵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既然如此,先让柳主任来跟我们说说你们尸检的收获。”
他朝柳弈点了点头,“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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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杜鹃的遗体上发现了四肢被缚的痕迹。”
柳弈控制着电脑鼠标,让每个与会的警官都能看到江晓原精心拍摄下来的尸检照片。
在黑色背景的强烈之下,死者的皮肤显得格外苍白,使得那些朦胧且边界欠清晰的淤痕也在色差的对比中得以突显。
“我们做过镜检了,淤痕处可见不规则的浅表皮损,应该是摩擦所致的。”
他说着,鼠标一点,翻到了镜下切片图。
大体伤痕警官们肉眼尚能看得明白,而那些一层又一层的红紫蓝交错的细胞大家就实在没辙了。
不过他们只需要知道个结论就行了。
“考虑到四肢都有这样的浅表擦挫伤,我们初步判断凶手在受害者手腕和脚踝处以布料包裹,再用绳索之类的物品加以束缚固定。”
听柳弈说到这里,有个警官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来,凶手反侦查意识很强啊,为了不留下明显的束缚痕迹,还知道要先用布垫着点儿。”
所有人都同意他这个想法。
沈遵转头问坐在旁边的柳弈:“柳主任,知道凶手垫的是什么布吗?”
“嗯。”
柳弈笑着点了点头。
在确定了杜鹃的死因有可疑后,他们这两日将杜鹃的所有遗留物包括衣服鞋袜以及手提包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了个彻底,终于在她的凉鞋带扣里发现了一根可疑的白色纤维。
“就是这个。”
柳弈快速点了几下鼠标,将一张放大的照片打在了投影屏上。
透明的物证袋贴着标签,里面有一根白色的线,大约三厘米长。
柳弈道出了这根线的材质:“它是一根棉纱。”
棉纱质地的纺织品柔软而疏松,不容易在皮肤上留下痕迹,确实很合适用来当“垫子”。
只不过纯色的棉纱十分常见且缺乏特征性,上网随便一搜到处都能买到,而母婴用品店或是药店里多的是棉纱面料的织物,想从一根线上锁定嫌疑人,显然是不大可能的。
“不过,这至少说明凶手不是冲动作案的。”
刚才开口的警官接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人肯定是早就想好了怎么绑住杜鹃才不会留下痕迹,提前买好了棉纱织品和束缚工具的。”
“没错。”
柳弈笑着点了点头,“而且不止如此,那人还连怎么给杜鹃‘灌酒’都想好了。”
除了前天晚上就听柳弈说过推测的戚山雨之外,在场的警官有一个算一个,都露出了疑惑又好奇的神色。
“尸检时,我们发现杜鹃的左侧鼻腔有新鲜的粘膜损伤,还有会厌部、咽喉部也有擦伤。”
柳弈继续操作鼠标,一张一张展示他们拍下的证据。
“除此之外,我们还在死者的肠道里发现了一小块塑料片……”
他的手指轻轻地一点,屏幕里就出现了一片被放大了的透明塑料碎片:“这东西,是一小截断掉的16Fr鼻饲管。”
众人:“!!!”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低哗。
所有人都对这个结论表示出了恰如其分的惊讶。
“……哎呀……”
终于,有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代表诸位警官说出了大家的想法:“居然是用鼻饲管灌进去的……这还真是完全没想到啊!”
第124章 5.Mulholland Dr.-31
“这么说,凶手是个医生?”
有个警官提问道。
这位警官年过不惑,家里老人上了年纪,因此他很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一听鼻饲管,脑子里就立刻有了很具体的想象。
“倒也不一定。”
柳弈摇了摇头。
所谓鼻饲管,是胃管的一种,是将一根细塑料软管从单侧鼻腔插进去,经过喉部和咽部进入食道,再一直插入到胃里。
这种鼻饲管可以用注射器将流质或者半流质直接推送进患者胃里,给昏迷、进食困难或者营养不良的人进水进食,当然也可以反向操作,帮助禁食患者排空胃部,算是临床上非常常用的留置管。
然而事实上,除非消化科一类的特定科目,不然其实医生亲手插胃管的机会远远不如护士甚至是护理员多。
“不过我觉得这个人插胃管的技术并不熟练,他插管时弄伤了杜鹃的鼻腔和咽喉。”
在提出了别的可能性后,柳弈又补充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当时杜鹃并不配合他的操作,激烈反抗过的关系。”
一般来说,在患者清醒时插胃管会让患者配合做吞咽动作,犹是如此,咽反射也会让人感觉难受得够呛。
而杜鹃是在被限制了手脚的状态下插的鼻饲管,肯定不愿意乖乖配合,挣扎得一定相当厉害,所以犯人弄伤她的鼻腔和咽喉,倒也不一定是技术不熟练的关系。
“对了,还有一件事。”
柳弈用鼠标当指针,在屏幕的小塑料片上划拉了两下,“物证科检测过了,这胃管的材料有明显的老化迹象,分子键断裂和降解都很明显。”
他顿了顿,“我想除了插管的动作过于粗暴之外,塑料老化也是这根胃管顶部为什么会断掉一小节的原因。”
有警官面露好奇:“塑料老化?”
“对。”
柳弈点了点头。
他向众人解释道:“像鼻饲管这类的一次性医疗器材都是有‘寿命’的,不管使没使用,一般保质期最多不会超过两年。一旦逾期,不止意味着无菌外包装失效,可能受微生物污染,器材本身也容易受潮、变质或者老化,没法子保证使用安全了。”
沈遵沈大队长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那人拿过了保质期的不合格鼻饲管给杜鹃用?”
柳弈微笑颔首,“没错。”
“……唔,有些意思。”
沈遵摸了摸下巴,“那人如果真是医生护士什么的,随手拿一条两条胃管应该很容易吧?犯不着用过期的旧货……”
他微微眯起眼,双瞳中有锐光一闪而过,“或者他其实也没那么容易搞到胃管?”
“说不准,可能性太多了。”
柳弈朝沈遵摊了摊手,笑道:“这就要交给你们来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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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仍在继续。
接下来轮到戚山雨发言了。
他先简单地向在座的与会者们介绍了王乐娟和杜鹃的姨甥关系,然后拿出了王乐娟的手机、闹钟的照片,“这手机是王女士生前使用过的,闹钟则是放在她床头柜上的。”
朱箐箐的效率很高,在柳弈拜托她寻找这两样东西后,她便取得了杜鹃表姨一家的许可,拿着钥匙进了杜鹃家,一通翻找后,在王乐娟女士生前住过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两样东西。
戚山雨说道:“手机的主板烧坏了,闹钟也是一样。”
有警官蹙眉,“这俩是一起坏掉的?”
戚山雨回答:“准确的损坏时间现在已经无法确定了,但根据证人提供的证词,在王乐娟女士身亡之后,这两样物品就都坏掉了。”
他稍稍做了个停顿,随即补了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电子鉴定中心已经调查过了,二者损坏的原因都是多个元件出现了磁化,且因为手机主板损坏得很彻底,里面的数据已经无法恢复了。”
有警官面露疑惑:“什么意思?”
戚山雨解释道:“中心那边说,是有人用强磁故意弄坏的。”
林郁清在电子鉴定中心里有关系好的熟人,虽然鉴定书里没写得那么详细,但对方告诉他,要造成这种情况的方法其实并不少,比如他们就见过用电磁线圈报废硬盘的,假如手机和闹钟一起坏掉,鉴定中心的小哥觉得对方九成目标是破坏手机,只是在附近的闹钟被强磁给殃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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