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弈听得心里直乐,连忙端着茶杯喝水,用杯沿和手背挡住嘴角翘起的弧度。
看来俞远光看着呆呆的,但平日也没少给制作人甲方爸爸掰扯PPT,应对得那叫一个信手拈来熟练非常,画饼都不用打腹稿的。
果然,郝骏捷被俞远光忽悠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仿佛娱乐圈的康庄大道已在他眼前铺开,一顿饭自己没吃两口,净忙着给四人斟茶夹菜了。
等到眼看客人们吃得差不多了,郝骏捷才乐颠颠地问俞远光:
“俞编,您等会儿想先去哪里?”
俞远光把目光转向柳弈和戚山雨:“我们先去哪里?”
柳弈问戚山雨:“你说呢?”
戚山雨想了想,“先去杏滘中专看看吧。”
郝骏捷没料到四人中戚山雨才是决定行程的那个人,但这会儿不太合适追问对方的身份,于是很识趣地顺着他的要求说了下去,“杏滘中专已经闭校好些时候了,里面基本上都搬空了……”
“不要紧。”
俞远光摆了摆手,语气轻描淡写,“我们只是参考一下环境而已。”
“哦!”
郝骏捷不明觉厉,“那行,几位如果吃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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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一点十五分。
郝骏捷从村委办公楼里拿到了杏滘中专的钥匙,丁零桄榔地拎在手上,领着柳弈等人往目的地走。
若从高空俯瞰,杏滘村整体呈东西长南北短的长梭形,三面环山,主干道直接在村里绕了个“U”字,自南面进又从南面出,像一个捕虾的袋子。
村委的办公楼在虾袋子的“开口”附近,中专却在袋子的深处。
郝骏捷带着四人走了足有二十分钟,终于来到了学校的门口。
柳弈和戚山雨瞧见杏滘中专大门的第一眼,就知道俞远光先前所说的“你们看到就知道了”是怎么个意思了。
因为它实在是太有特色了。
中专的大门建成了门楼的式样,左右两根柱子中间顶着一个中不中洋不洋的字匾门,屋檐、下枋和柱子都用红色和黄色的瓷砖拼贴成不规则的马赛克图案,衬得匾额中间那“杏滘中等专科学校”八个红漆大字格外突兀。
即便风吹雨打了这么些年,瓷片脱落、油漆褪色,剩余的部分依然能让观众印象深刻,确实很难弄错。
“这审美,还真是挺别致的啊。”
柳弈忍不住评价道。
“对吧?”
俞远光听到了,在旁幽幽回答:“所以我相信自己的记忆。”
柳弈点了点头。
郝骏捷用钥匙费劲地去拧生锈了的铁闸门。
戚山雨问他:“这学校平常有人看守吗?”
“有啊,一个老头,我们村里的低保户,得了小儿麻痹症腿脚不太方便,我们就雇来看门了,一个月能有个一千二的补贴呢。”
郝骏捷笑着回答:
“不过他白天时经常不在,回家做饭什么的,我们也由得他。反正村里现在好多监控,而且学校里也没啥东西可以偷嘛!”
说着,门锁终于被他拧开了。
几人进入废弃的杏滘中专,开始检查校园内的情况。
学校比柳弈和戚山雨先前想象的还要小。
进门是一个两百米周长的小操场,还是没铺塑料跑道只摊了沥青的那种,因年久失修早就开裂的开裂、变形的变形,走起来坑坑洼洼,真正是一脚深一脚浅。
操场后是一座五层的教学楼,式样和结构肉眼可见的是八、九十年代的风格,现在市区怕已很难找到类似的学校了。
教学楼的东南侧是两栋左右基本对称的三层建筑物。
郝骏捷介绍说那是学生宿舍,不过住宿条件在现在看来约莫是非常艰苦的——八人间,房间里没有独立卫浴,更没装空调,甚至连吊顶的电扇都没有。
第106章 5.Mulholland Dr.-13
就如柳弈和戚山雨预料的那样,二十多年之后,杏滘中专留下的线索已经少得可怜了。
但两人还是在俞远光发现磁带的播音室里找到了他们需要的一些证据。
“来,小江,你负责开门。”
柳弈支使江晓原去开播音室的门,“进去后再把门关上。”
小江同学在跟他老板学习的两年多里已经学会了先干再问,在郝骏捷懵逼的注视下淡定地握住了圆形的门把,咔吧一声扭开,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柳弈则掏出手机站在门边,录下了这开门和关门的动静。
他们先在门外进行了三四回这个开门和关门的操作,又进到播音室,在里面重复了好几遍同样的动作。
郝骏捷万万没想到特地跑来学校一趟居然是要来折腾这扇破门,不过倒是很机智的没在几人实验时开口干扰他们。
直到柳弈收起手机,点了点头表示可以了,郝骏捷才巴巴地凑上去,“俞编,你们这是在干啥呢?”
“我准备写的那本小说需要给男主角设计的一个标志性的动作,现在暂定是开关门。”
俞远光面不改色的瞎扯,“同一扇门,他从青年开到退休,每一回进出都关系着村子的民生,很帅吧?”
“对对对,很帅很帅!”
郝骏捷不知脑补了什么镜头,连连点头,“真不愧是俞编的设计,太帅了!简直帅呆了啊!!”
“嗯,你喜欢就好。”
俞远光淡淡一笑,转身陪着柳弈和戚山雨观察影音室的内部结构去了,留下郝骏捷还站在门边,背对着众人伸手去握门把,好似要试试自己脑补的镜头到底有多帅似的。
这间中专的播音室呈正方形,位于学校五楼的最西侧,旁边是小会议室,再往边上也是办公室和资料室一类的办公区域,估摸着平常应该没什么人会来。
现在播音室里值钱的东西已经全搬走了,只在进门正对的那面墙上横搁了一张长桌,左侧墙壁则放了一个老式的木制文件柜,带门的那种。
“很明显,学校的调频播音设备以前是放在这里的。”
柳弈指了指桌上一块长方形的区域,即便是在落满灰的桌子上,它的颜色也要较旁边的桌面略浅那么一些,“这是东西搬走后留下的印子。”
戚山雨点了点头。
从桌上的痕迹可以看出,除了最大最占地方的调频播音设备之外,这张长桌上还长期放了不少东西。到现在靠墙的角落里还有几个文件夹,以及几本落满了灰尘也长满了霉斑的散文集。
柳弈抽出一个文件夹,发现里面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纸张。
什么播音员选拔试播稿,学生优秀作文节选,歌曲大赛章程等等,全都很有些年头,加之保存不善,不少字迹已然霉变褪色得快要看不清了。
这时,戚山雨抬起手肘,轻轻的碰了碰旁边的柳弈。
柳弈转头,便见戚山雨面前搁着另一个文件夹,然后从那个文件夹里抽出了一张纸,轻轻搁到了两人中间的桌面上。
那是一张印有学校名称和校徽的信纸,纸质显然很不怎么样,已经黄到发脆了。
信纸第一行中间用蓝色圆珠笔写了个标题——《9○学年第一学期播音员轮值表》。
接下来表上罗列了晨间和晚休两个点儿的播音时间段和内容安排,节目无非流行歌曲热播、古典音乐欣赏、听众来信、段子笑话、散文和诗歌朗诵这些老套的玩意儿。
而戚山雨要柳弈看的,是负责周二、周四两天的播音员的名字——林美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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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俞远光又带三人沿着学校的围墙转了老半天,试图找到他幼年时经常钻进钻出的那处比别处宽的栏杆缝隙。
然而废校日久,栏杆风吹日晒雨淋了好多年,表面的白油漆早就掉的没剩多少了,芯子暴露在外早已长满了铁锈,肉眼观感哪一根看着都差不多,缝隙宽度的微妙差异也在这种错觉中消弭殆尽,连俞远光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好吧,这个应该不太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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