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城卫专全名兰城中医药卫生专科学校,是这一带唯一一所医疗卫生类的专科大学。
而柳弈指定要找的那具尸体,此时就躺在这所大学的标本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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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孖海村进行旅游景区开发时,从沼泽湖的淤泥里挖出了一具很特别的尸体。
那是一具极罕见的泥炭鞣尸。
所谓泥炭鞣尸,是指尸体因常年埋在酸性土壤或者泥炭沼泽中,由于鞣酸与腐殖酸的脱钙和防腐作用,腐败停止发展,使得尸体得以保存的现象。
泥炭鞣尸的皮肤质地致密,像鞣制过的皮革一样呈现出有光泽的暗褐色,肌肉和脏器脱水,整具尸体的体积会缩小,骨骼和牙齿会因脱钙而变软、变形,整具尸体会变得柔韧,容易折曲和切开。
国内能产生泥炭鞣尸的自然环境不多见,而孖海村的酸性泥炭沼泽就是其中之一。
无名尸在没有证据表明死者系非自然死亡,找不到尸源,且遗体超过限期无人认领的情况下,一般会在一定期限后交由殡仪馆进行火化。
那具尸体虽然是从沼泽淤泥里挖出来的,但光看外观看不出他杀的痕迹,身上又没有任何能证明其身份的东西,再加上与周边的失踪人口记录也对不上号,尸体本是应该作无人认领尸体处理的。
但那具泥炭鞣尸实在太少见了,属于发现一具就可以从好几个角度写七八篇论文的稀罕素材,于是因其科研价值而并未被送去火化,反倒是辗转移交到了兰城卫专处,现在就保存在学校的标本室里。
柳弈是在以“滇越”作为限定搜索范围时,注意到那具特别的泥炭鞣尸的。
一开始,柳主任并没有把它跟这个案子联系在一起。
直到昨日他开会时得知莫平可能是个非法器官贩卖中介,并且大概率害死过人的时候,才灵光一闪,忽然联想到了这具从沼泽湖底捞出来的尸体。
一切都是因为,在尸体的特征里有这么一行记录:【尸体背部左侧脊柱旁有一纵向疤痕,长约15厘米。】
同时网页里还附带了特写照片,柳弈看着感觉像是肾脏切除术留下的伤口。
也就是这么一瞥给他留下的印象,当线索与“器官贩卖”联系到一起的时候,柳弈就忍不住猜测,这具恰恰好在孖海村发现的泥炭鞣尸,会不会是这个案子的三个失踪者中的其中一人?
说实话,泥炭鞣尸很难确定死亡时间。
除了【成年男性】四个字外,登记在网页上的信息甚至连死者的具体推定年龄和身高体重都没有。
对这具尸体的身份,柳弈目前所知的信息实在少得可怜,一切都只能靠猜的,但他还是认为,自己很有必要亲自来调查一下。
好在沈遵沈大队长在听完了他的说明以后也有同感。
——于是柳弈才会从鑫海市飞来滇越,准备亲眼看一看那具他认为十分可疑的鞣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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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放在兰城卫专的泥炭鞣尸得明天才能检查,不过柳弈今天倒可以先和戚山雨他们一起去看看别的东西。
“我们查过了,那具泥炭鞣尸是在沼泽湖东侧靠近岸边的一片水域发现的。”
戚山雨正在专心开车,解释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林郁清身上。
“我们可以趁着天黑之前去现场看看,应该来得及。”
林郁清在孖海村呆了三日,自问对村中情况也算有些了解了,凑合也能当个导游。
“好。”
柳弈笑着点点头,顺带称赞了一句:“小林子你真是越来越可靠了。”
林郁清一直把柳弈当成偶像,即便最近已然隐约察觉到柳、戚的“上下关系”好似跟自己一直以来认为的不大一样,但在idol滤镜的加持下,仍然觉得他的柳哥形象无比高大。
此时得到偶像不经意的一句称赞,心里美滋滋的,骄傲得不行,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三人花了两个小时回到村里,柳弈甚至没有先去招待所放下行李,直接就登上了一艘停在码头的游船。
这船是仡所长提早给他们安排好的,此时这位还差三五年就能退休的老所长正陪在三人身边,表情难掩苦涩,笑得很勉强。
孖海村虽然地处边境,但总体来说一直以来都算个平静安稳的小村庄,仡所长在这里干了几十年,唯一发现的无名尸体,就是柳弈指定要看的那具泥炭鞣尸。
可为什么偏偏就这么寸,就是那有且只有的唯一一具尸体,就跟千里之外的鑫海市的大案子扯上了关系,以至于兴师动众,眼瞅着人越来越多,事越闹越大了呢!
仡所长心中暗苦,口中还不忘给三人说明情况。
“没开发成旅游区以前,这里是村民自用的小码头,平常就拴着三五艘小破船,也没人管它们……”
仡所长伸手朝前划拉了一个大概的范围,指挥着负责开船的小民警往前又开了百余米,然后朝一片生满芦草的水域一指:
“到了,差不多就是在这一片了。”
仡所长记忆力不错,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孖海村一带的地形地貌烂熟于心,即便时间已过去了四年,他也有信心不会记错。
“当时村里计划在这边修一条步道,芦草太碍事了,必须清理掉一些。”
仡所长说道:“结果挖着挖着,就从泥里起出了一具尸体!”
第020章 1.face off-19
柳弈认真地听完仡所长的说明,回头问:“能靠近些看看吗?”
架船的小警察机灵地拨转方向盘,缓缓地靠近那片芦草。
这片沼泽是火山堰塞湖,因湖底的沉积物使水质呈酸性,湖面可见的植被其实是一个个草本草排,生长着诸如北海兰、苇席草、茭菰草等许多野草野花,根茎与水底厚厚的淤泥层缠绕,形成一块块相对固定的“小岛”。
待到小船离芦草缠成的浮岛足够近了,柳弈双手撑住船沿,探身往外看。
这片沼泽的水流很慢很平静,水质十分清澈,在阳光下像一块微微泛蓝的玻璃翡翠。
柳弈目测了一下,水深大约有个两三米的样子,目之所及的湖底被植物根茎挡住了大半,隐隐能看到黑色的淤泥层。
他下意识往外探了探。
或许是重量不太平衡,又或许是船底刚好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船身大幅度地摇晃了一下,柳弈随着惯性便朝前一栽。
“哎呦!”
仡所长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柳弈的举动,眼瞧着他重心不稳就要翻下去,吓得大叫一声,伸手就想去拉。
然而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他那声惊呼尾音还没落下,戚山雨已然一把捞住柳弈,拦腰抱紧,往后一带就一块儿回到了船里。
“小心点。”
戚山雨叮嘱道。
“吓我一跳!”
柳弈拍了拍胸口,回头朝戚山雨一笑:“谢谢啦,戚警官。”
仡所长松了一口气。
他心想这位小戚警官反应挺快的,身手也够敏捷。就是这一人揽腰、一人靠肩,仿佛依偎在一起般说话的姿势着实太哥俩好了些,城里人不是很讲究社交距离的吗?
正寻思着,就看见那差点摔到水里的法医回头,问他:“仡所长,这片芦草一直都长在这里吗?”
仡所长连忙回神。
“哦没有没有,你看,水面长的这些草其实都是会漂的,得长得够多了漂不动了,才会聚集在一片水域,像扎根了一样。”
他解释道:
“这片草垛子也就是这几年天气暖和了才长起来的。”
柳弈点了点头,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左右四顾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要来这里……必须乘船,对吧?”
“对。”
仡所长想也不想就给了个肯定的答案,随后才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脸上表情僵住,一副勉强想笑又实在笑不出来的尴尬模样。
他知道柳弈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柳弈深深地瞥了这位老于世故的派出所所长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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