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外人只当他宋如风是临危受命,替父亲与兄弟挑起重担。
既美美隐身,又得尽名声与所有好处。
“这样很阴险是吗?”
宋如风看出他的想法,“那我让他失望了。”
他辜负了林风吟对他的期望。
生来就一无所有的他,怎么可能成为何夕洛风那样高尚的美好之人。
宋如风又是坦然一笑:“让你见笑了,纪部长,正是什么都没有,才会不择手段,拼命抓住一切,纪部长稍微也体谅一下我们这样的人吧,容与……不也是如此吗?”
他看着他,尾音意味深长,纪纶狐疑不得解。
顾容与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宋如风却不再多言,纪纶带着满脸肃厉离开。
身后,宋如风独自置身空荡会客厅,身形单薄如一阵随时会吹走的清风。
盯着纪纶远去的背影,他轻轻一笑。
如果连他自己都不属于他,他还拥有一切吗?
这样匪夷所思的问题,等闲人都不会去思考。
罢了,他管不着那么多。
纪纶也不需要知道。
……
纪纶出来就直奔唐王城,接待他的是唐济小叔唐玉溪。
这人年纪不大,却少年老成,做事一板一眼,让纪纶体验了在宋王城都没有的大礼。
不是说宋王城才是最重繁文缛节的吗?
是宋如风囚父驱母的反人伦行为,让宋王城那些最古板的老学究都无话可说了吗!?
被王城礼节折磨得不清的巡查组,刚下车,又马不停蹄离开。
纪纶对王城情况都了解的差不多,就没强留他们多待。
唐济跟他爷爷唐肃都大咧咧不着调头样子,但正事都能拿主意,态度表露的也明确。
忽略他俩身上的酒气冲天,还有唐玉溪的黑脸,纪纶删繁就简,得出唐王城跟元朗他们的意思也差不多的结论。
都是要握住城主这份权力,但利益多分点给底下人,他们是同意的。
事实上,他们一直也有在如此做。
这几个王城都重视民生较早,否则也不会在西北三城和宋王城冒出刺头的时候,他们安静如鸡。
纪纶要动王城利益链,目前看来,要担心的不是各大城主,反而是势力庞大的长老阁。
后者不像城主坐着那个位置,享受着权力的同时也受着一定束缚。
他们躲在暗处,是整个社会顶层特权阶层的集合体,更是毒瘤。
……
“可算到了!”远远萨拉哀嚎跑来,一把抱住他,“可怜的小纪纶,辛苦啦!快来见过你祖奶奶!”
离开唐王城,碍于黎王城有顾容与在,他们不好过去,巡查组先行回首都,纪纶回老家。
六岁前他都在这个小山村度过,一朝生病将这里忘了个干净。
连着祖母也忘了。
“不要自责啦,”萨拉看出他想法,宽慰道,“我先去见过你祖奶奶,虽然你这么多年没想起她,也没回来看过她一眼,但她可没有怪你哦!”
纪纶:“……”更内疚了。
无视已经撒丫子漫山遍野跑的天童,轻车熟路在院子里编草茎的天研年,捣鼓工具的图霸,还有隔着窗子和里面人说话的羲和。
纪纶默默跟着萨拉进到屋里。
“祖母……”很久,隔着一道帘子的房内伸出一直苍白的手。
萨拉退出房间,羲和与院子里的人都安静下来。
那一刻,纪纶脑海里浮现的,不是一个清晰的女人形象。
隔着帘幕重重,他可以想到里面的女人有多么年老体衰。
她受丈夫纪星身上的辐射影响,很早就不便在人前走动。
即使是小时候的他和纪灵,也没有见过她几次。
但他们之间,还是有一种亲昵感。
不能当面相见,那就隔着屋里屋外的距离对话,小时候他时常上山来找祖母,有什么话都爱和她说。
如今,祖母也似当年一般,耐心地倾听,温柔地教导。
岁月不曾割断他们的联系。
“他虽然不说,我知道他肯定在以你而自豪。”
祖母说起远在首都的纪筠。
当年为了一家人的安全,纪筠千里迢迢带家人离开家乡,只留下了她一人。
这不是不孝,而是只能如此。
纪纶记忆里还有那一幕。
他高烧昏迷不醒,方琴紧紧抱着他,一手揽着趴在床边小声抽泣的纪灵。
门外,是大批或要驱赶他们,或有其他恶意的当地人。
纪筠挡在门口,明明心里也害怕,仍然宛如雄师护犊,独自迎上去道:“你们谁敢再靠近我的儿子——”
生来平凡的纪筠,为了保护孩子也会暴起发狠。
“你还戴着它……”祖母又说到他的六芒星项链,说他当时回来烧得迷迷糊糊,手里一直攥着这条项链,他们一要拿走,他就哭个不停。
“他留下这个东西,一定还会来找你。”
他们当时不敢强行拿走,不只是因为纪纶不肯,更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
谁也不敢保证,雨中的那行人何时还会现身,那个选中纪纶的神秘人,会不会因此而被惹怒。
周边人不知情,祖母因着丈夫的身份,却知道一点内情。
她忧心忡忡说道:“你是他的一个样品啊。”
是优人在人世间的观察对象。
白色披风下的优人和黑色装甲下的独行者,逐渐在纪纶眼前重叠。
他轻挪了位置,膝行几步握住帘幕内苍白的手,“没关系的,祖母。”再没人能伤害他。
祖母一直担心是优人来找他们这种革命军后裔复仇。
加之附近流言传得不成样,太多人识纪家如洪水猛兽,她只能催促纪筠带着一家人远走他乡。
“……好孩子。”正要收回的手,在看到纪纶微微低头的孺慕姿态停顿。
纪纶请求她再说一点纪星和白伦他们的事。
对于先辈的人生,他原本并无兴趣,那会让他觉得自己也成了以前最厌恶的血统论者,需要依靠祖荫庇佑。
现在,却想听祖母再多说一点。
“那没什么好说的。”祖母摸到了他柔软的发顶。
前人的事已逝,后人能享受毫无负担的自由,为什么不呢。
“我们的豆豆,不需要继承先辈的荣光,就可以幸福地过完这一生啊。”
衡弥生、赢肆、季姝、靳恩……纪纶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带着父辈的枷锁行走。
祖母却告诉他,那是错的。
“你感受到了吗……”苍白的手点到他额心,仿佛如此说。
他生长在先人踏过的土地,身体里流淌着先人的血脉,如何能与他们割裂。
她不是要他忘记自己的根。
“你只需要遵循天性……”她慢悠悠说,做你喜欢的事情,不必因为别人的要求,改变自己的想法,更不必,因为自己的出身,限定了自己的一生。
每个人生来都有无限的可能性,每个人都拥有不可预知的未来,不管出身如何,他们都站在同样的起点。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纪纶有些害羞地说了现在正做的事。
“这有点傻,不过……”没有理想照进的现实,世界该多么可怕。
纪纶正在做一个傻子。
“祖母,我还是需要祖父的龙组。”
“去吧,他们都是好孩子,一定很乐意帮助你。”
“嘿!”萨拉兴冲冲闻声跑来,撞进一双冷的似无机质水晶的紫瞳。
他是不是没告诉他祖母,他正重复着祖辈的命运?
萨拉问羲和,换来一个摇头。
纪纶不知道萨拉他们可惜着他的短命,连夜赶回首都,他要筹备每天的提案。
巡查组的人不断将首都的情报汇报过来,他仔细浏览过后,打电话交给廖白整理。
外头正风声鹤唳,年轻人不放心上司的处境,“咱们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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