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自己这个父亲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江泠满心复杂,神色却还是冷淡。
“孩子长大了仍撇不下对生母的依恋,不是人之常情吗。”
所以会调查那人更是再正常不过。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江域无话可说。
生育江泠的人在他三岁时就离开了,其中不能不有他这个父亲的责任。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江泠对他一直有怨。
“当年你就留不住他,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当个懦夫吗。”
“江泠!”
他的沉默不言似乎鲜明表示着他的态度,这令江泠愈发不悦。
他在质问他。
江域不是不能接受这份冒犯,他们父子之间从来不需要计较这么多,他也没有古板到这种程度。
但江泠会如此作态,说明他的感性占据了上风。
这在这个需要步步为营的世界是危险的。
老伯及时拉走江泠,没让他们的冲突升级。
“他们的关系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少爷。”老伯长叹一声。
“您既然调查过玉京少爷的事,就应该知道,不是你父亲不想留下他,是他自己执意要离开的。”
江泠忍不住扶额,“我知道,那还不是……”
说句不敬的,还不是江域没有魅力。
他迂腐古板到,年纪轻轻就活得跟个老头子一样,怎么可能吸引异性。
就算他是炙手可热的Alpha,也很难让哪个Omega为他动心。
想想那种场面,简直是灾难。
贴着脸毫无幽默风趣细胞的江域,来一个Omega吓跑一个Omega。
虽说别人都说他小爸是个很特别的男性Omega,不会怕他父亲,也架不住江域的异性绝缘体之强大。
老伯大概也想到这点,脸色悻悻。
可喜可贺的是,江泠遗传到了他小爸的姣好容貌,未来应该不会缺人投怀送抱,跟他父亲一样注孤生。
不过该为江域正名的,老伯也不吝啬解释,其中必然不能避开白玉京其人。
“其实与其说是不爱,不如说他是选择了恨。”
“恨?”
“是的,”老伯回忆道,“当时晋王城之变,崇明书社那一派人陆续受到打压,你父亲他冒死收留了当时几乎是逃犯的玉京少爷,不小心有了你后,他甚至忤逆老爷的意思,放弃其他联姻对象,选择他结为配偶。”
“当然,老爷他虽然不喜欢性格叛逆脾气任性还没有家世的玉京少爷,还是默认了他在家里的地位。”
听得出来,不只他祖父为难,老伯也对他小爸很头疼。
“当时玉京少爷经过何夕洛风之死后也收敛了很多,我们谁都以为他会就此安定下来,没想到……”
没想到生下他的三年后,他就走了,没有留下一星半点的消息。
即便是三岁前他们为数不多的一家人记忆,也全是争吵。
白玉京仅有的温柔,是看着他床头的那一张合照才会流露的东西。
“少爷……”老伯察觉到他的低落,温言宽慰,“我想他还是爱你的。”
只是比起这点微不足道的感情和温暖,他的小爸还是更想做一只扑火的飞蛾。
只有憎恨才能燃烧自己,获得存在的意义。
“他恨崇明,恨这个国家的所有人是吗。”联系当年的事情,江泠轻易推断出白玉京离开的理由。
“所以说,是不是也有种可能,我不是父亲的儿子?”
“不不不!您怎么会这么想!”老伯被他的敏锐和大胆发言吓一跳。
冷静下来忽然想到,等等,好像确实也有可能!
白玉京那个人的性格放崇明他们那一群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轻狂放纵,极端自由主义情绪化……
不不不,他不能这么想,太不敬了!
“您放心,没有这种事,因为他当时爱慕的人啊……是当时整个华龙国都喜爱着的何夕洛风。”
那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所有人心中爱与美的化身。
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出不合道德礼教的事情。
当然,可以完全否决这种怀疑的时候,江泠不得不同时接收到老伯递来的同情眼神。
是的,生育他的另一个亲人,爱的不是他现在的父亲。
江泠神色倒是从未有的平静,见不到一丝对江域的意难平。
知悉了白玉京是活得如此热烈,敢爱敢恨的人,更加能明白,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当年会有他的出生,已经是个万分偶然的错误。
而对于江域来说,他曾经有过那么短暂一瞬间,天上白玉京的壮丽落入他怀里。
他没有守护住,便是一辈子的失去。
随着时间的洪流滚滚向前,昔年为数不多的一点理想与壮志,早在无尽的政斗中淹没。
他的父亲是可怜的。
江泠甚至觉得,他和那个在雨花台看到的少年一样可怜。
明明拥有无边富贵,却束手束脚,活得还不如纪纶一个平民热烈。
……
试探地踏出一只脚,门口影子一样的守卫悄无声息出现。
两张脸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默默先缩回的纪纶进屋无比愤愤。
他又被顾公馆这些神经病打败了!
所以他四天前为什么要选择跟顾容与来黎王城呢!
整整三天,三天他都被困在这房间里不能出去,不管他怎么要求,顾容与都没有露面一次,周围这些佣人守卫也跟锯嘴葫芦一样,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问就是您有何吩咐,有何需要,逼急了才会加上一句少城主有空就会过来,请您不要着急。
他怎么能不急。
这顾公馆看似金玉满堂,无比富丽华贵,却没有丝毫人气。
就这三天里,他见到的每个人都跟个影子一样,毫无存在感不说,还跟机器样一板一眼。
他们是只认准了这顾公馆唯二的两个主子,完美融进这金碧辉煌的背景墙里,旁人引不起他们丝毫波动。
他就难受了。
他实在受不了这个笼子一样的顾公馆。
哪怕他在这里得到的服务无比贴心,不管有什么无理要求,除了他要出去,下面的人都会很快给他办妥。
昨天他故意为难守卫,要看全城新出的书,做不到就别拦着他,结果这帮人两个小时就全给他送来了。
无话可说的他只能老实一天,知道今天又开始全身难受。
顾容与到底什么时候露面,什么时候放他走?
遥想他们从溶洞出来后,一批人追杀他们,虽然有欺诈师帮忙,打斗中顾容与仍难免受影响,情况再度恶化。
昏迷前,顾容与一把抓住他手腕交代,不是所有来寻他的顾家人都能信任。
只有凯文或者常雍带头负责的队伍才是能信赖的。
这番提醒害他一路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真以为顾容与在黎王城的地位是不稳固的。
可是后来遇到顾清冕的羽林营,不也无事发生。
顾清冕尽职尽责,将他们安全送回了黎王城。
盯着镜子里不自觉眉心紧缩的自己,纪纶怔然失神。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还要一路相随,直接将顾容与交给顾家人不就够了?
相雪秋当时说想回鲤鱼乡再看看,欺诈师陪同,他明明也可以跟他们一样走掉。
结果最后成为大怨种的就只有自己吗,他陷入深思。
是怕顾容与所言是真的,放不下心?
就他这几日所见,这个顾公馆的氛围确实诡异。
可同时,顾容与在这里的权威无可挑剔的深入人心,说一不二。
每次他提到顾容与这个名字,顾公馆这些伺候的人眼底既有畏惧也有崇敬。
畏惧的是他胆敢直呼其名,因为顾容与迟迟不出现,言语间对顾容与大不敬。
还真是有够可笑的,他唇角牵起弧度,几分自嘲和无奈。
但凡他当时狠点心,对那只昏迷还紧扣他手腕的手无动于衷,他也不至于落得眼下连人身自由都受限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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