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在外面端正得找不出一丝错处,在家里也是个端方君子,即使蜜里调油也只是喂他吃些糕点之类的东西,但卧室是例外。
林飘年纪轻轻,如今终于有了夜生活,入夜之后没有别的事消磨时间,自然要耽误在这件事上。
两人在帐中点一盏琉璃灯,消磨上一两个时辰的时间。
林飘穿了一件薄稠的白色长衫,睡衣一般的宽松样式,一根系带在一侧绑出一个结,衣襟半敞,从肩头滑落。
林飘跪坐,伸出手,和那双托着他的手十指紧扣。
夏夜燥热。
林飘感觉自己吐出的每一团气息都是燥热的。
夜风是凉的,却被隔绝在了帐子外。
“夫君。”
“嗯。”
“夫君。”
“我在。”
“夫君……”
“飘儿,我在,可是难受了。”
沈鸿起身抱住林飘,翻身将他拥入怀中:“这样可好些。”
林飘在他怀中点了点头,抱住他肩背,将头埋入他的肩窝。
……
简单整理之后,两人身上都还余着一层薄汗,沈鸿俯身拥着林飘不放手,低下头一下一下的浅吻他额角。
林飘靠在他怀里:“别抱着了,我好热。”
“只是热气还没散罢了。”
“那我们出去吹吹风吧,院子里歇凉肯定很舒服。”
沈鸿思索了一瞬,点了点头:“歇息一会再入睡也好。”
林飘坐起身,勉强套了一件白色长衫,自己系好系带,沈鸿已经简单穿好了衣服,取了一件外袍给林飘披上,见他差不多穿戴整齐,便伸手将他抱出了屋子。
夏夜的确凉爽,尤其是青松院这边植物很多,水汽也充足,夜风一吹拂便十分的凉爽舒服。
林飘在他怀里左右看了看,指向一旁的廊下。
“咱们去廊下坐着吧,也不要取凳子出来了,麻烦得很。”
沈鸿依言,两人在廊下坐下,沈鸿将他抱在怀中,林飘见沈鸿的目光落在前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黑夜中青松院的轮廓肃穆广大,青松在庭院中直指天空,林飘抬起眼,看向天空中的星星。
“沈鸿,你看星星,这个点倒是很漂亮。”
沈鸿闻言抬头,看见了漫天星星点点的光亮,在黑夜中虽然渺小细碎,但点点积累也恢弘幽美。
林飘搂着沈鸿脖颈,靠在他胸膛上,隔着两层衣衫,依然能感觉到他胸膛的体温。
沈鸿肩膀宽阔,胸膛坚实,林飘坐在他怀里一靠倒是刚刚好。
林飘看着漫天的星辰,院子里树木茂盛,虽然不像蔷薇院,种植着蔷薇,夜里有蔷薇香气弥漫,但草木淡雅清新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也并没有什么香气,只叫人闻了觉得清透。
林飘想到了寒门,沈鸿扶持寒门,寒门士子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的多,没有谁能在这片黑夜中格外出挑,沈鸿便像是月亮一般,在这片黑夜中杀出了重围。
“飘儿在想什么?”
“在想你和世家和寒门的事。”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突然想起罢了,你不是整日在忙这些事情吗,听得多了心里好像也有些记挂上了。”
别的事倒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这件事如今皇帝在做,白首辅也搀和在里面,林飘担心沈鸿在里面被卷得太深。
尤其是皇帝本就出身世家,但为了了保证手中的权利足够集中,才动了削弱世家扶持寒门的想法,白首辅虽然出身寒门,却是一心想要保护世家的。
他受了世家的恩德,娶了世家的妻子,将世家视为自己的根基,是不会允许别人轻易去动摇的。
沈鸿这次参与进去的不是普通的斗争,是随时都可能被反咬一口的内斗,人家斗来斗去是一家人,林飘从不担心沈鸿的智谋,只担心他被用完扔掉,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句话能成为传世名言是不无道理的。
沈鸿听见他这样说,便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一丝担忧的,便道:“飘儿,不是我与世家的事,是皇帝与世家的事,我不过在其位谋其职。”
不是他与白首辅斗,是皇帝要和白首辅斗,他们之间的事,关他什么事?他不过听命办事而已。
沈鸿自然不会让自己彻底卷进去,否则白首辅待价而沽,后退一步便得到了和皇帝谈判的条件,他会为皇帝做好一切事,但朝堂上下都会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是皇帝是意思。
林飘听见他这样说,便知道即使如此紧绷的场面中,沈鸿也并没有因为和白首辅对上就上头。
他依然走得很稳妥。
“你行事稳妥,我从来是不担心的。”
*
如今皇帝想要扶持寒门,白首辅是第一个反对的,当然,他面上是不显露的,否则惹怒了这群读书人,平白惹得一身唾骂,他的后世名声也不会好听。
但在面对各种决策的时候,他都是站在世家这一边的,只是在提出理由的时候比较温和,能说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世家越是这样团结如一块铁板,皇帝就越容不下这种存在。
世家的应对是一步步升级的,皇帝的野心也是一步步膨胀的,一开始他限制了世家的后代推举,大力鼓励大家科举,想的是五到十年内削减他们的势力,他将世家安抚下去之后,对于当下的世家没有任何动手的迹象,世家自然也不好跳得太高,显得不给新帝面子。
但是随着这温水煮青蛙一步步升级,世家也不是傻子,一开始退让不是毫无知觉,而是为了不授人把柄,说他们拒不配合,新官上位三把火,何况是新帝,自然不去触这个眉头,但走到了现在,大家也都反应过来了,皇帝要对世家进行打压,将权利收拢在自己身上,世家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权利流逝在手中。
他们这样斗着斗着,一个节点很快出现在面前。
白首辅的老妈驾鹤西去了。
白首辅的老妈在老家生活,由家中三个弟妹赡养,白首辅虽然不能在跟前尽孝,但房子票子都是统统到位的,白首辅作为家中的大哥,他老妈生育了这么多孩子,在这个时代算是一个小长寿老人了。
家中长辈病逝,白首辅必须得面对一个十分残忍的问题,便是丁忧。
但丁忧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有很大操作空间的,可以弹性丁忧,一般来说如无特殊原因,是必须离职回祖籍戴孝的。
但特殊原因这种东西还是不是朝堂上可以商讨的,只要朝堂上有人帮着说话,扯一扯理由,这个时候要是皇帝还很看重,点点头表示言之有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国家不能失去爱卿之类的话,倒也是可以留下来的。
如今最大的问题便是,皇帝想不想白首辅留下来。
白首辅辅佐了他多年,也一直是他阵营中的人,无论是智谋还是功绩都一样不缺,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今白首辅和皇帝产生了分歧。
是夜,白首辅再次进入皇宫,求见皇帝。
寝殿中,楚誉坐在书桌后,看着跪在下方的白首辅,白首辅有文人风骨,铁骨铮铮,抬头看向皇帝:“陛下,臣此次前来,无论是否留在上京,都有一言要告知陛下,扶持寒门须得循序渐进,若是一味的集权,将世家铲除,不过短短几年,寒门学子又何尝不是新的世家?沈鸿是狼子野心之辈,他的心从未安定,从未臣服,陛下使用他,是觉得他如利剑,图一个干脆迅速,但他是一把双刃剑,陛下重用他,让他去对付世家,何尝不是将凌驾在世家之上的权利交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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