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面无笑意,脸色凝重。
萱城却说,“我希望是后会无期。”
谢安眼神忽地抖了一下,“我也一样希望后会无期,此行珍重。”
第一百二十章 人生自古伤别离
他转身,背对二人而立,巍巍然若泰山,徐徐清风拂来,苻坚弯腰一拜,此为作别故人。
萱城注视着东山之巅,那里有一座露台,听说可以遥望北方。他听谢安身边的人提起过,每当谢安站在那座露台上遥望的时候,总是黄昏,日落时分,斑驳的云彩洒在他的身上,光辉万丈,而他,却默默念着长安。
也许,是在思故人。
也许,这是所有南渡人的惆怅。
国之殇,大于思故人,高山之上,望我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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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坚在路上问萱城,“为什么你要对谢安说后会无期,我们其实可以有多次见面的机会?”
萱城摇摇头,“不,我希望我们跟他之间是后会无期。”
“为何?”
“因为真的要到后会有期的时候,那便是我们兵戎相见的日子,我,,”他沉了沉,“我不希望有这么一日。”
苻坚沉默了片刻,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萱城的身上。
“我们去哪儿?”
“回家。”
“你的心真的收住了吗?”苻坚的眼睛直射他的心房。
阳光灿灿,百花齐开,鸟语花香,世外桃源中的一方天地,果真只有这东山了。
“若我们从建康北上,经寿春回去的话,会比到巴蜀便捷很多哦。”
“来的时候已经游历了巴蜀,回去的时候刚好可以走一段不一样的行程,兄长,我听你的。”
“那我们便走寿春吧,然后去洛阳。”
“洛阳。”萱城念着这两个字,似乎像是遇到了一位失散已久的故人一样,他的眼里有些惊喜。
“我们去洛阳见见王嘉,他在洛阳老君山修道。”
“老君山?”萱城疑惑,“上次你不是说他没在洛阳吗?”
苻坚道,“我可从来没说过他没在洛阳,只是你去洛阳没有找到他而已。”
“见了他,不仅是你,我的一些疑惑也解开了。”
“你想解惑?解什么惑?你知道我想知道些什么吗?”
苻坚长长的呵了一口气,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萱城感觉像是被针扎一样的。
“有些事无需瞒着,你也无需承担什么,弟弟,你只要记得,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唯一的弟弟。”
这句话似乎很煽情,把萱城和苻坚的兄弟关系说的天衣无缝,然而,萱城平静不下来,他在隐藏着的事,他以为苻坚不知道的事,也许早就被解开了谜底。
萱城只是虚无的点了点头,眼神涣散,他的心一刹那飞到了洛阳。
“你不用担心,王嘉虽是术士,却实实在在为我大秦,他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苻坚似乎在安慰他。
“你想他说什么?又不想他说什么呢?”
“他说的我不信,我只信你是我弟弟。”
苻坚矛盾了,萱城也矛盾了。
萱城心里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他很想王嘉在那一刻说出自己的身份,把苻坚和自己血缘关系抛的一干二净,又不想那么快的让苻坚失望,其实他的亲弟弟已经不在了,自己只是寄寓在他身体里的一个灵魂罢了。
萱城看着苻坚的眼睛,那里面如清水一般透彻。
“如果王嘉说,我不是你弟弟呢?”也许是觉得自己说的有点正经了,他又赶紧嬉笑道,“我在洛阳醒来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是你弟弟,是你自己强迫认我的。”
“那是胡说,王嘉胡说,你也在胡说。”
萱城苦笑了一下,嘴角溢出一丝苍凉的意味。
“先回去再说吧,其实,我不知道王嘉他愿不愿意出山。”
“你也请不动他?”
“不是,请的动请不动得看他为什么理由出山了。”
“虽然他出世了,但若真为国事,他会不顾一切的出来。”
“这么说,我还是国事了?”
苻坚沉默了一下,笑笑说,“你比国事重,你是我的弟弟。”
过寿春的时候,苻坚拉着萱城硬要去寿春城上逛逛,可惜晋朝守将就是不让他们过去,无奈之下,苻坚只好放弃。
“为什么硬要去寿春城?”
苻坚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可惜没上去,要不然你就看到了。”
“什么?”
“寿春是南下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晋朝北上的第一座城,站在寿春城上,你可以看到建康城,繁华至极,我承认,比起长安,建康人确实生活的有些太好了,整日沉溺歌舞。”
第一百二十一章 竟敢打劫我?
建康自古萎靡风,这一点倒是没错。
“可是,总有一天,这里,建康,都会是我们的。”
萱城小声说,“别想了,志向总熬不过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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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寿春,离秦国的疆土就很近了,十几日的路程,就已经遥遥能望见洛阳城的烽火台了。
他们已经在外面露宿了好几个夜晚了,总算找到了一家客栈,萱城的兜里还剩下点钱,其实从长安出来的时候,萱城是带了钱,只是不多,可是一路上都是全靠苻坚的坑蒙拐骗,他兜里的钱其实都没花出去多少。
这下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远远的,他们看到前方一座灯火阑珊的小客栈,萱城喜坏了,苻坚亦露出了笑容。
“走吧,今晚好好住一宿。”
“老板,两间客房。”萱城喊道。
有伙计过来引路,萱城掏钱,苻坚打量了下这个客栈,似乎有点不满意。
他低声对萱城喃喃,“这里有点太旧了吧,要不重新找一个。”
“哎呀,你就别折腾了,这一路上好不容易看到这一家客栈,错过了这家,我可不知道下一家在哪里,将就下吧。”
伙计收了钱,领着他们去了后面的一间屋。
“这前院住不了吗?”
“前院没房了,就这一间屋了,你们到底住不住?”
苻坚刚想反驳他,萱城挡在他面前,笑嘻嘻道,“住,好,就这间吧,多谢了。”
伙计气哼哼的走开了,萱城瞪了苻坚一眼,“那么多事干什么,难不成又想风餐露宿?”
“我只是觉得这里不太好,你看,这么偏僻的郊区只有这么一间客栈,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偏僻的郊区只有一间客栈有什么奇怪的呀,都是客栈那才是奇怪,好了,不跟你说了,赶紧歇着吧。”萱城驳斥的天衣无缝。
苻坚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萱城打了盆水,粗糙的洗了把脸,一身虚软的瘫在床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啊,累死我了,再不出去旅游了,跑遍中国山河路,还是宅在家里最好,看看电视打游戏,多轻松。”
苻坚一直没有动作,正襟危坐在屋里。
萱城想出声叫他,可实在禁不住眼皮发困,台上的烛火隐隐约约,苻坚的脸庞亦模模煳煳,没过多久,他的意识就掉进了深潭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中似乎有人在叫他,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萱城,萱城,快醒来。”
“萱城,快醒醒,梁仁要检查你的终稿,快醒醒。”
小黄的声音?
中期检查刚过,就要查终稿,连初稿都没定下呢,不管了,先睡觉。
“弟弟,快醒醒。”
“醒醒。”
似乎又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似乎有人在大声嚷嚷。
正当他打算继续沉睡的时候,腰上被重重的戳了一下,“哎呦。”他勐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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