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城倏尔震住。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若是你再不回来,也许,就永远回不来了。”淳展之直视着他的眼睛,凝重的说。
一刹那,萱城的心空了。
是啊,若是再不回家,那就永远不要回家了。
谁都不是痴情的傻子。
更何况,一个以江山为重的帝王。
“就算师兄答应了陛下,那留下的只是一具尸体,即便如此,那也是陛下的亲弟弟,你懂吗?”
萱城惘然,“也许,我真的不够了解苻坚,他对他弟弟的心意。”
淳展之道,“这个世上,能做成兄弟的,上一世都经历了苦难,上天注定要让你们成为兄弟,这是谁也夺不走的情分。”
“这个地方,你来过的吧?”
萱城放眼环视周围,眼神茫然,他摇摇头。
“上林苑,骊山。”
经他一说,萱城似乎对周围的一切熟悉了起来,他的身体要与灵魂分离了吗?为何曾经来过的地方会记不住。
若是真的一觉醒来回到了一千六百四十年后。
回到了南京。
他将与这里的人再无瓜葛。
到那时,到底是解脱还是绝望?
一切都以成史,千秋功过,任由史家评说。
淳展之牵着他的手站在石壁旁翘望前方,“那里便是相思潭。”
相思潭?
“有一个美丽的传说,你想听听么?”
“不想。”
一切美丽的传说,结局必定是悲伤的。
石壁的前方有九株高大的柏树。
蓊郁青翠、苍劲挺拔,淳展之皆是说这是楼观九老,当地百姓对九株柏树的美称。
这里是老子当年落脚的地方。
因此,后世修道之人便争先前往这里,修道成仙。
“老子是着书成道,并非修仙,更不可羽化飞升了。”
淳展之道,“我明白,道家的另一些学派说的羽化飞升都是自欺欺人。”
萱城心道,这与自己在天龙山九连洞中遇见的九莲真人虞重华所言相似,看来道家传扬的修仙飞升之说都是骗人的。
终南山的山巅平坦辽阔,有数座大殿庙宇林立,香火极旺。
淳展之进殿去拜别。
萱城在殿外等候。
过了良久,他才从殿内走出来。
“回去罢。”
“你办完事了?”
“办完了,师祖已经允许我下山了。”
“像你这等修道之人,也是少见,上山下山这等轻易,那世上的人都要争着来修道了,帝王一邀请,又争着去享受荣华富贵了。”
“你觉得我不该下山。”
萱城轻轻摇头,“我不该评头论足,我对苻坚之事越来越看不清了,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到底要做怎样的事?”
淳展之释然大笑,“很简单,做该作的事,做想做的事。”
“帝王,该做的事,是一统天下,至于想做的事嘛,那只有你知道喽。”
萱城白他一眼,“我不知道。”
淳展之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山谷之中,刺的萱城捂住耳朵赶紧逃跑,淳展之在后面穷追不舍。
“回去一定要皇兄严惩你。”
“呦,这就秀其恩爱了?”
“我的阳平公呦,你还是赶紧答应陛下吧,名正言顺,以皇妃之名严惩我,我就无话可说咯。”
我操…………
————————
回到长安,淳展之与萱城一同进了宫。
阔别四个月多,再一次回家,萱城的心安定了许多,也许就是淳展之说的那样,他再不回来,那就永远别想回家了。
一个人,连自己的家都不要了。
那就任由其飘荡吧。
太子苻宏和巨鹿公苻睿、平原公苻晖、河间公苻琳在宫门迎接。
见到这几个侄子,萱城心情大好,尤其是对上那一脸文静的苻晖。
“侄儿恭迎皇叔巡视归来。”
巡视?
萱城是熘走的,怎么回来就变成巡视呢?这么正式的名头。
“你们可好?”
“回皇叔,一切尽好。”
“皇叔,父皇让你去见他。”
“好,我马上过去。”
苻宏领着淳展之去了别处,萱城一人去甘泉宫觐见。
明光殿。
夜色撩人,烛火摇曳,幔帐飘飘荡漾出诡谲的氛围。
殿内殿外无一人驻守。
萱城轻推殿门迈入。
他轻轻的走动,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来,万一苻坚劳累安歇了呢,就在他顿在原地不动时,一双手臂缠了上来,紧接着,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那人环抱住自己,埋头低语,“好弟弟,你来了。”
萱城楞了一下,继而用手环住他的腰身,“我回来了。”
苻坚放开他,又牵着他的手,亲昵的攥住,“你发誓,不会离开朕。”
萱城注视着他的眼睛,“我发誓,永远不会离开你。”
苻坚抱起他,缓缓的走向榻前,萱城的身体被放在软绵绵的榻上,他舒服的吸了一口气,许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
苻坚放下床边的幔帐,凝视着他,“你答应了朕的,你心甘情愿的么?”
萱城点头,“是。”
他伸出手来搂住苻坚的腰,“我明白了,所以我回来了,在外面游历只会让我受伤,没有兄长的保护,我活不下去。”
苻坚的身体贴了上来,颤抖的手捧着他的脸端详,“好弟弟,我多么想,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们那么好,彼此喜欢,可谁都回不去了。”他说的话令萱城听的迷迷煳煳的。
萱城闭上眼,他做好了一切准备要把自己献给苻坚。
然而…
苻坚的手指划过他的脸庞,一寸一寸的游走,最后落在了萱城的手上,他紧紧的握住,十指相扣,温热的手指摩挲的萱城心里发痒,他突然就想要经历一场激烈的情事。
可他不知道如何开头。
那一晚上,苻坚握住他的手睡了一宿。
借着外面微弱泄进来的月光,萱城翻了个身,他细细的端详起睡在自己身边的人。
剑眉朗目,硬挺立体的脸庞,长发散在榻上,全身上下充满了成熟男人的气息。
心底的某处,不停的骚动着,涌动着,心酸,心痛,悲伤,…
莫名的悲伤,不可因何而起。 第二百八十一章 采菊近天明,悠然宫闱下
南岸在外面轻声的禀报,说是朝臣前来拜见。
萱城这才慵懒的起床,环顾身边,空空如也,苻坚他去了朝会。
哦,对了,是要上朝了。
南岸推门进来了。
他弯着腰疾步的走上前来,跪着拜了拜,道,“阳平公,淳展之到了。”
“是他?现在是什么时辰呢?”
“回阳平公,辰时一刻。”
“辰时了?那错过了朝会?赶紧伺候我起床。”
南岸道,“阳平公,陛下说了,您不必前去朝会了。”
萱城楞了一下,“什么?”
“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让你在明光殿休息。”
萱城茫然,他沉思了许久,许久,他终于明白前一刻的心酸悲伤是怎么来的了。
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了。
苻坚,他怎么能改过自新。
他这个人。
一向如此。
只要是自己看上的,就会打造一间完美的囚室,锁在身边。
萱城掩面叹息。
“阳平公,淳展之在殿外求见。”
“让他进来罢。”
南岸退了出去,殿门被打开,又被轻轻的关上。
萱城仰头倒在榻上,无力再醒来,过了一会儿,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桃花媚眼闪烁个不停,“阳平公,还不起床吗?那好,不起了,我陪你睡觉吧。”说罢,真要掀开被衾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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