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苌此人颇有城府,只是表面看起来恭谦有礼,长乐公说得对,不可近于他。”
苻丕嘴角噙着笑,“那么,此战就看他的了,若是赢了自然好说,若是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姚苌不会听到他的这句话,所以他精心竭力为主帅而战,眼看着秦兵就要逼近城下,数十步之遥,云梯接近城墙,弓弩兵跟随在攻城兵身边切身相护,这个时候,城上忽然飞下火团箭镞,个个射入城下士兵身上,顿时火团像是被一阵强风煽动了一般,随着中火之人的哀叫声声而起,秦兵一个一个中火而燃,上方的火箭又源源不断飞来,攻城步兵顿时陷入停滞,城墙太高距离太近弓弩手一时也辨不清方向,姚苌举剑砍断飞来的火箭,大喊,“给我筑起鱼粮道,快,上土袋。”
“将军,敌方的火箭太强,我方视线已乱,还是先撤下来吧。”
“那也给我架起来,传令下去,起鱼粮道。”
“是,将军。”
“长乐公,龙骧将军貌似要起鱼粮道来抢攻城墙,这可不是一件易事,敌方用了火箭,我方云梯都难以架起,要在这箭如飞蝗下修筑鱼粮道而上城,难上加难啊。”
苻丕抿嘴不言,他在思考着什么。
下一刻,却只听他怒喝一声,狠狠了砸了手中茶盏,“姚苌这是要耗上我上万兵力起鱼粮道而攻城吗,啊,他要战死我的人不成,传令,收兵。”
“长乐公,此时收兵,怕是不妥啊,龙骧将军看来此战势要攻下襄阳城,我们何不再瞧瞧,若了此刻收兵,一来损了我方士气,二来也让晋军长了威望。”
“收兵,我是主帅还是你是主帅啊,收。”苻丕怒气冲冲,起身离了中帐。
攻城的秦兵虽然伤亡惨重,可此战姚苌有将近三万士兵,不可谓不多,前方血流成河,后方士兵正要涌入血战之中,这个时候,阵阵鸣声却响了起来,姚苌一楞,继而皱眉,却高声喊道,“撤回来,快撤。”
已经运上了土袋的士兵立马放下手中土袋返回阵列,随着主将的剑指方向,方阵迅速回撤。
城上飞来的火箭也适时而止,朱序一双凌冽的目光长射而来,“苻坚有一个好儿子。”
苻丕在中军帐训话,姚苌下站而听。
“龙骧将军,方才一战,为何要起鱼粮道。”
姚苌有声有力的回答,“敌方火箭太重,襄阳城墙太高,若以云梯攻城,士兵无可支撑之物,必将无法攀登城墙而上,而起鱼粮道,我方士兵才可稳当登城与敌一战。”
“你可知,修筑鱼粮道要耗费多少军工?”
“属下算过了,此战战比一比一,我军损失三万换与敌登城一战,在我军先锋攻上城墙之后,大军便可撞开主城门,我军人数占优,襄阳城必破。”
“我给你三万人马,你给我一个不剩,龙骧将军,你这账算的精,让我嫡系兵力挨打,你得军功。”
“长乐公,战场之事,本就是打打杀杀,我军挨箭冒火,士兵们用命才能换来军功,不是属下一人之功。”
“我看用你的命才对。”苻丕怒道。
“你投降我朝时带了多少兵马,战场之事又用了你多少自家兵力,你们这些心怀鬼胎的东西,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要干什么,来人,给本公将姚苌拉下去,打,杖责二十。”
姚苌面容不改。
杨安道,“长乐公,龙骧将军可是阳平公帐下将才,有陛下亲赐龙骧二字,您可要思量好了。”
苻丕霎时一愣。
龙骧二字任是谁听了都要敬上几分,这是当年苻坚参加军政以来,得到的第一个封号,当年还是天王的苻洪乃是苻坚的祖父,苻坚13岁进入疆场,跟随自己的父王东征西讨,屡立军功,苻洪尤其喜欢自己的这位孙子,便赐予了龙骧将军的称号给苻坚,直到后来苻坚的父王成了当朝丞相,苻坚才得以嫡子身份承袭东海王世子爵位,并在苻雄死后,承袭王爵。
杨安道,“以属下看,杖责就免了,长乐公,襄阳一战我军正是用人之际,龙骧将军有勇有谋,是不可多么的将才,方才一战,本无失误,长乐公此刻不该提起民族偏见,圣上都说了,凡是归降我朝之人,皆待如宾客,不论是我氐族嫡系兵力,还是鲜卑,羌族兵力,碣人,此战皆应同心同力,不然,这襄阳一战非得耗上数年,圣上怪罪下来,谁都承担不起,长乐公三思吧。”
苻丕脸色难堪至极,话已出口他怎收的回来,可杨安的话更是给他迎头浇了一盆冷水,让他既清醒过来,又全身一颤,苻丕本为庶子,母亲也是当年宫中一位身份低下的宫女,当年苻坚年幼,先帝苻键喜欢自己的侄儿便长年将其留在宫中,苻生身边的一位宫女因犯事被罚,苻坚救了她,那位宫女以身相许,当年苻坚也不过15岁,后来苻坚在诛杀苻生的时候,其母在苻生的身边为苻坚苻法及时送信,这才立了大功,苻丕比苻宏大了一岁,苻宏生来便是嫡子,而苻丕却只能通过不断的建立军功得以稳固自己的封位,所以他在苻坚面前格外谨慎小心,生怕触犯了什么禁忌,龙骧将军本是苻坚的第一个称号,他身为长子是万万不能不敬的,况且姚苌又入了自己皇叔的军帐中,他怎么敢下得去手?
此时,姚苌却跪地朗声道,“长乐公说的有道理,方才一战是我失误,不该压上全军兵士的性命却行险步,请长乐公责罚。”
杨安等人沉默在一侧,似乎在等待这一出荒唐闹剧的结束。
苻丕终究叹息了一声,“罢了,龙骧将军既然知错,本公不必再罚,下不为例,退下吧。”
“罪臣多谢长乐公宽恕。”
姚苌起身,躬身退到了账内的一侧。
“大家也都看到了,朱序坚守不出,却居高临下,占据着地理优势而拦截我军进攻,我军人数虽多,也并未占到便宜,这样下去,襄阳何日可破。”
“我知道,你们又要说等?拖,可这等也得有个期限啊,长安来书,父皇问我,这等到底是多久,半年,还是一年,亦或更久?你们拿出个注意吧。”
账内一时陷入沉默,外面军士的操练声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若是兵力弱小,也就罢了,可正是因为我们兵多粮足,朝廷对我们此次襄阳一战都紧紧盯着,诸位若是再这么颓废下去,朝廷上有的是人弹劾诸位,丢了官位是小,怕是到那时性命也难保了吧。”
杨安道,“陛下可有明确指示破城期限?”
苻丕轻轻摇头,“父皇并未细说。”
杨安道,“襄阳一战已持续了三个月,若是陛下对我等极为不满,大可撤职换将,而陛下却并未在信中有此等倾向,说明我们的持久战是得到陛下的认同的,再等等吧,陛下信中会有明断的。”
众人听他这般一说,一时也觉得有些道理,便点头附和了,苻丕不满忧愁的脸色渐渐舒展开来,他在心中期望,希望下一次的来信不要是什么令他意想不到的旨意便好了。
于是,这场苻丕任主帅的襄阳之战一直持续拖到了下半年。
作者闲话:襄阳城内的狗是无辜的啊,还要等着主角去虐呢(捂脸),——求古代攻城战中第一个攻上城墙的士兵的心理面积,基本是犯了罪的死囚才会组成敢死队第一批冲上城墙,尤其是襄阳这种固若金汤的城墙,铁打的襄阳城。
古代最易守难攻的城市:襄阳,君士坦丁堡。喵呜,可爱的小苻丕,被他爹坑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坑儿子
公元378年的大秦也很快进入到了秋冬时节。
距离苻坚离开长安也已半年有余了,从当时的梨花正盛到如今的秋黄叶落,天降鹅毛。
老君山的温度越来越低了,萱城怕冷,他们来时并未带足够的衣服,只有几件可以换洗的衣裳,苻坚不会洗衣,不会做饭,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有一次苻坚捧着衣服去山下洗衣,他竟然把衣服扔在河里,袖中凤血出鞘,极其潇洒的斩在了沉入水中的衣袍,等到再去捞衣服时只剩下片片碎末,萱城为此责怪了他好几日,王嘉更是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后来王嘉下山从当地村落里为他们添置了过冬御寒用的棉衣,可萱城依旧冷的发颤,苻坚抱住他,缓缓将阵阵暖流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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