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又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之间升起来一阵尴尬又温暖的气氛,谁都没有打破沉寂,萱城终于耐不住了。
“你封姚苌什么了?”
苻坚说,“龙骧将军。”此语一出,萱城如石定住,龙骧将军,这是苻坚早年参与政事以来获得的第一个封号。
“你疯了吗?你把这个名号给了他?”
“没有,朕只是履行了诺言。”
“什么诺言,姚苌说骗了我的人是你,你骗我什么了?”
苻坚说,“朕从未说过姚苌的出身,朕没有骗你。”果然正如萱城猜测的一样,苻坚他不想承认,可的确他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说过关于姚苌的任何事。
“既是帝王之言,说便说了,皇兄,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即便是错的,日后我自会替你承担,我想你告诉我一件事?”
“何事?”
“在洛阳时发生了什么?”
苻坚摇头,“无事。”
萱城继续追问,“你对这具身体做了什么?”
“灵魂引渡。”
“我是说在这之前。”
苻坚脸色骤然聚变,有些惊慌,他瞥过头去,萱城悄然逼近他的身体,小心谨慎的,生怕惊动了他一样,终于他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苻坚的脖颈上,“你乱伦。”
此语一出,苻坚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的眼里夹了狂风暴雨朝萱城袭击而来,忽而出手掐住萱城脖子,将他的身体抵在地板上,“你说什么?”
“咳咳,咳、、咳,”萱城被他死死的卡住脖子有些难受,喉咙里如卡了一根鱼刺般想说什么却半个字眼都发不出来。
他憋的脸色发烫,却不反抗,他想看看苻坚到底会不会用强。
然而他失望了。
苻坚还是松开了手,他的眼里泛着什么东西晶莹透亮的。
萱城一下心剧烈疼了起来。
他怎么能那么说?
怎么能?
就算苻坚真的跟他的亲弟弟发生了什么,又关他什么事,他终究不过一介外人。
“王嘉说,你不会想起来的,朕信了。”
萱城咬着牙忍痛,逼着他的眸子说,“可是你忘了,这具身体已经醒了。”
“你引渡新的灵魂,真的能断绝血缘关系吗?”
“你的弟弟,你们怎么可以断的了,啊,你们血连着血,苻坚,你断不了的,所以,你要为此恕罪的,你的弟弟他会死,你知道吗?”
苻坚垂着头,像是一个思过的罪人一样,萱城就肆无忌惮的往苻坚身上碰,火苗一下子在两人之间点着,萱城作茧自缚,苻坚最后还是动了手,他动手箍住了自己的弟弟,他把头深埋在萱城的胸前,萱城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抽噎。
“那件事,那件事。”胸前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最后归于无声。
萱城还是用手臂环住了他,他们抱在一起,唿吸在一起,两个人的身体交缠在一起,就像一根树上的藤条一样,既然攀上了这根树枝,他们的命运便紧紧的系在了一起,生生世世。
萱城伤了苻坚一次。
无可弥补的伤害。
所以一连数日,苻坚都不召见他这位亲弟弟,萱城作为当朝丞相竟然罢了朝,然而朝政却进行的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萱城想,其实历史都是错的吧,苻融压根不是什么北国战神,他不懂得谋略军事,更不懂得为政之道,那些微弱的史实都是荒唐的吧。
苻融他只是苻坚的弟弟,而已。
有这个身份,他就足以名传千古了。
苻坚留名千古,他的弟弟就跟着他享受后世人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萱城独身一人坐在明楼里饮茶,一口浅抿,抬眼望着花圃的慕颜花失神,慕颜花开的正好,千百种颜色毫不重样,不用什么争奇斗艳就已经独领风骚了。
已经八月份了,今年的慕颜花花期真长。
过了一会儿,明月送茶上来,默默说了一句,“主子这是怎么了,好几日不去上朝了,再不去上朝,圣上可真要罢免了你这位丞相了。”
萱城回了句,“也好。”
他正想学学谢安,两袖清风,醉卧明楼。
明月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他,“晋朝来信了。”
萱城一惊,自己正想到谢安,他就给自己来信了,这难道是心灵感应。
信被一页一页的展开,谢安在信中说了很多事,多到连萱城自己都有些怀疑,这个谢安是不是个话痨。
谢安说了,晋朝此次将益州全境拱手相让,并非他是多么的煳涂,桓氏想盘踞蜀地自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谢安宁愿做个瞎子都不愿意做不忠之人,他要保住司马氏的江山,所以益州归大秦,并且在未来的日子里直到谢氏辅佐司马氏完成大业,秦不可支持桓氏甚至其他异性势力,除了益州,包括梁州所有郡县,晋朝绝不染指。
桓玄此次在蜀地败北,司马氏已经罢免了另一位辅佐大臣桓温之弟桓玄之叔父桓冲,晋朝辅国太保唯有谢安一人。
萱城合上书信,他喟然长叹。
张育一心护着的汉室天下,一心要汉人北还,可真正的汉室天下,此刻却在明争暗斗,人人都要名传千古,可后人又有几人能记住历史呢?
谢安并非如萱城初次想的那般君子。
只不过,他的表象始终给人以君子形象罢了。
一个月了,萱城都没去上朝,苻坚也没来找过他,渐渐的,萱城变的慵懒极了,一连几日他连暖阁的门都没出过,外面的空气是什么味道他都嗅不清了。
明月伺候他饮食起居,总是在喃喃自语,“我还从未见过这般慵懒不理朝政的丞相,圣上已经病了,你还要躺在这里不理事吗?”
萱城乍然惊起,他扣住明月的手,“你说什么,谁病了。”
“圣上啊,你的兄长。南岸来过几次了,说想请你进宫去瞧瞧,是陛下,陛下他病了。”
萱城勐然从床上滚下来,他有些慌乱,身体不稳的栽了几下,明月赶忙搀扶住他,“您也要病了不成,哪有这样的。”
“你别说了,我进宫去看他。”萱城终于服软了,他跌跌撞撞的出了暖阁的门,外面的空气扑面而来,萱城不禁一个寒颤,冷风袭来,似有霜晶,原来入秋了,这长安早就寒气上来了。
苻坚是真的病了,明月说的没错。
所以当萱城一路匆匆忙忙的奔至甘泉宫的时候,泪腺一下子绷不住了,这里充斥着一股子的药味,萱城有些难受的干咳了几声,他抬起沉重的步履迈进了内宫。
寝宫外,站着宫中的医官,他们守在明光殿的王榻前,眼神注视着躺在榻上之人,他一身莹白亵衣,掩了一层黑色的被衾,双眼微闭。 第二百二十一章 少时有情
“兄长。”萱城这么轻轻地唤了一声。
“阳平公来了。”南岸轻轻走过来道了一声。
“众位大人都下去吧,由阳平公在此陪着陛下。”荀皇后站出来道了一声,那些医官纷纷跪地叩首,继而一一退出。
荀皇后说,“阳平公,你照看着陛下吧,我们先回去了。”
这是什么道理,皇后要退出去,却把自己留在这里,萱城看着荀皇后那有些淡薄的眸子,终究是点了头。
南岸也恭恭敬敬的掩了殿门出去了,这下,榻前只留下了萱城一人。
他一动不动的跪在榻前,有些悔恨有些气恼,心里头像是被万根箭镞扎了一样的疼。
他怎么能这么多日不来见自己的亲哥哥呢?
他怎么能出口伤人呢?他明知到苻坚已经对自己的亲弟弟有了情愫,他怎么能去在他的心房上插刀呢?
他的手战栗不止,好一会儿才抚摸上那平静的睡脸,躺着的人气息有些虚弱,体温却火烫一样,萱城不由的颦眉,这是寒气入侵,气血攻心的征兆。受了寒身体病倒,可轻可重,若是心中有郁结,便是大病缠身,若是心中畅快,几日便可病愈。
“文玉哥哥。”
他握住苻坚的手,“文玉哥哥,你怎么能病了呢?你不是不会病的吗?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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