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在此,赶快现身。”随着姚苌的这一声怒喝,林中闪现出一个人来,手里的那柄剑却收了起来。
萱城亦缓缓撤回剑,姚苌却执剑挡在了他的面前,“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萱城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让他惊讶的正是此人的容貌。
萱城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高大挺拔的身姿,他的皮肤极其的白,仿佛冬日的雪一般,全身上下给人一张冰肌玉骨的通透感,黑色的长发高高的束起,硬挺的鼻梁,细长的双眼,眼角上翘,配着柳叶细眉,硬朗中夹杂着浑然天成的媚骨,这人………
萱城心下一惊,他是鲜卑人。
因为这跟他熟悉的一个人极其的相似。容貌,甚至在心性中都有些许的相似。
“你们是何人?”那人不答姚苌所问,反倒质问。
“关你屁事,路这么大,我们各走一边,你为何对我等拔剑?”姚苌厉声驳斥人家。
萱城道,“你是鲜卑慕容氏?”
那人的眼睛微微一动,乌黑的睫毛抖擞了一下。
萱城注视着他,他虽然长相俊美,可穿着破烂,似乎受尽了苦头,手里只有一柄长剑,可见穷困潦倒至极。
萱城忽然大胆揣测,“你是慕容永?”
“你。”
那人薄唇颤颤,“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姚苌收回了剑,双手抱胸,饶有意味的盯着他看,眼神中露出一股不怀好意的邪笑,“原来你就是那个逃窜的慕容永,啧啧,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
“姚苌,住嘴。”萱城喝道。
慕容永疑道,“你是姚苌,那么,”他狭长的眼睛望向萱城,不知在想些什么,“你是阳平公?”
“你不笨,你怎么看出来的?”姚苌调笑道。
慕容永一直盯着萱城的眼睛,似乎不可置信,“原来你们真的要来蜀地,朝廷的那封诏令是真的。”
“圣上发出的诏令当然不可撤回,本公此次前往蜀地有要事在身,你为何会在此?哦,对了,你怎么成了逃窜之人?你为何要脱离官府控制?你在蜀地过的不好吗?”
面对萱城连续的几个质问,慕容永咬咬牙,似乎怀着一腔怒火。
“有何难处,你直说吧,虽然你是被流放之人,可毕竟归我官府管制,你为何要逃走?”
慕容永忽然跪地,“阳平公,带我去吧,我要去参军,跟那些人作战。”
萱城和姚苌俱是一愣,萱城更是一脸茫然,他只好弯腰搀扶起跪着的人,“有什么话起来说吧。”
慕容永这才缓缓道来,“燕国灭亡,我等慕容氏旁系被安排在蜀地劳作,自己养活自己,起初我以贩履为生,过了一年,晋朝派人进入了蜀地,桓氏的那些人来了,官府关押了我。可就在三年前,晋朝发生了大变故,桓温死了,他的儿子桓玄带兵来了蜀地,官府对我等看押的又紧,去年,我听有人说桓玄勾结了流民,我猜一定会发生大事,桓玄为何要来蜀地,我想送信出去,可官府的人说我惑乱人心,把我关在了地牢中,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借一个狱卒之手逃了出去,我想北上,可刚到汉中,就被汉中太守发现了,我不得已又南下返回。”
萱城道,“这么说,去年,你就察觉出桓玄意欲勾结流民作乱?”
“这件事并不好办,桓玄并没有直接参与流民的反叛,只是蜀人张育曾经是桓温的下属,此次张育反叛朝廷,他是发了信给晋朝的,可不知为何,晋朝朝廷竟然无人理会,因此,张育才没有急着攻打我蜀,只是自立为王,宣称脱离我大秦而已。”
萱城点头,“这便对了,谢安没有毁约,真正想要与我大秦作战的是桓玄,他一心要继承父志,北上灭我大秦,看来张育之事的背后正是桓玄,你说的对,是不好办,桓玄毕竟是晋廷举足轻重之人,我们想要正面与他对抗,还得与谢安通上话。”
“阳平公,那封信?”姚苌低声。
“你说的没错,那封信我是写给谢安的。”萱城道。
在出发之前,萱城的确是寄出去了一封通往晋朝的书信。
“您的意思是,朝廷与晋朝已经达成了协议?”慕容永道。
萱城点头。
慕容永松了一口气,“希望赶快结束这混乱的局面,这里的百姓也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姚苌爽朗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个济世救民之人,慕容永,你跟那些亡了国的慕容氏还真是不同。”
“可是,方才你为何向我们出剑呢?”
慕容永道,“张育送信给晋朝之后,晋朝并没有派兵援助,他便不能造次进犯我官府,可是张育的手下散乱,并非只听从张育一人之言,有一众流民北上逃窜,听说便是沿着这条官道,我怕他们沿途骚扰百姓,就一直在暗中藏着,前几日听说这里刚捉拿了几个造反的流民,可还是有几个逃亡在外。”
“所以你就以为我们是那坏人喽?”
姚苌笑的前俯后仰,“我看你真是济世救民的好人,阳平公,这人可真能当你的手下,你就把他收了吧,我们一起南下,不更好吗?”
慕容永道,“阳平公,让我跟着你们吧。”
萱城思量了会儿,“你当真愿意跟随我南下?”
“苍天作证,慕容永此心不假。”
“好吧,那你便跟我们一起去益州吧。”
登时,慕容永冷峻的脸上溢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姚苌看的呆住了,萱城捅了他一下,私语,“色心很大是吧。”
“哈哈。”姚苌大笑,“阳平公,你不动心怎么知道我动的是色心,你若是动心了又何必来找我做掩饰,这下好了,晚上终于不用烦心你能不能睡得着觉了。”
萱城冷哼一声,径自去牵了马,翻身上马,朝慕容永伸出了手,“来,你我共乘一匹马,到了梓潼,我们歇一晚上再走。”
慕容永怔楞。
“还愣着做甚,这么好的事你要是不愿意,那你来骑我的马,我去占这个便宜。”
慕容永闻言,只好上了马,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也许正是因为慕容永的原因,萱城当晚最终还是没有坚持夜行了,而是住进了梓潼太守府。
姚苌有些后悔自己的怂恿了,自从慕容永跟萱城并行之后,他的谦谦君子阳平公似乎早就忘记了身边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梓潼太守府距离剑门关镇南面不足百里,约莫六十里的距离,黑夜中太守府朝南而立,府门前零星火光,一人领着身后三五兵士恭恭敬敬的等待。
梓潼太守裴元略亲自到府外迎接他们的,看来梓潼也是早早的就收到了阳平公南下的讯息。
裴元略是个文人中的武将,曾经在中央任谏议大夫,很有武将的杀伐气质和儒家文人的雅量,对萱城一行礼节不失,安排的极其周到,连住房的规格都是严整了的。
萱城在二楼的上房,慕容永和姚苌在一楼的客房。
萱城召见了裴元略,他问其梓潼的军事方略如何,裴元略回答的一丝不苟井井有条,更令萱城惊讶的是,裴元略竟然在梓潼训练的水师。
“你在陵江驻训?”
“正是,陛下命属下在蜀地练兵,蜀地多流民,只有陵江是一处练兵的好地方,如今水师已有两万的规模了。”
“两万水师,这不是一个小数字了。”
“远远不够,阳平公,平定张育之事非水师不可,益州多山川河流,虽然没有大山阻拦,可毕竟这里地形地貌复杂,张育的老巢又极其的隐秘,若是步兵士卒硬要攻打其营地,我们也不会占大多便宜,如此,水军的作用就出来了,我们沿着陵江南下,从水路登岸作战,藏匿于山中,摸清他们的老窝,这样会有利许多。”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同张育交战,战争的本义也不在杀人,不在攻占其巢穴,不战而屈人之兵,还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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