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一副主人家做派,王爷行礼问安,并没有坐下,转向白昼躬身道:“陛下,微臣回来了。”
白昼向他笑眯眯的道:“王上茶都给你倒好了,别拘着,快坐下吧。”
待到王爷喝了茶,李鸩才关切道:“本王听冯老说,叶先生的医术比他高明许多,不知二位此番讨论下来,小景的身体,该如何医才好?”
王爷只觉得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捡了些通俗易懂的结论说了,故意把白昼的身体状况说得孱弱难医。
李鸩听了,片刻无语。突然向白昼道:“小景,叶先生说你不能过虑忧心,这次来占环,多住些日子好不好?”
一句话把白昼问愣了——李鸩一国之君,怎么在感情这事儿上,表现得有点莫名其妙的二百五。
可又仔细一想扶南、占环与大尧的关系,便觉得李鸩可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率性简单。
只是他的心思,其余几人不知道,于是不光李鸩和李雪儿,就连远宁王都看向白昼,想看他如何作答。
至于白昼,只要不沾简岚鸢,心思油滑的很。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反而笑着向李鸩道:“蝼蚁聒噪,蚯蚓始吟,两日之后的立夏祭祀,王上准备好了吗?”
这事儿李鸩还没和白昼说过,本想临近了直接请他去看个热闹,结果这人已经知道了。转念就知道是李雪儿说的,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假嗔道:“数你嘴快。”
李雪儿笑着解释,叽叽喳喳的闹起来,把刚才的话头儿岔过去了。
热闹没多大一会儿,李鸩的贴身近侍来了,向他耳语几句,李鸩微微变了脸色,起身客套完,便离开了。
而后远宁王见白昼无意提刚才冯祭一府上那一段,便也告了安。
白昼耳根子清净了,往院子里摇椅上一窝,那椅子安置在一棵榕树下,即便是正午,阳光直射,树下也依旧是阴凉。
这种安于自然的惬意,白昼喜欢。他脑子里过不完的事,暗笑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命,本来想胡作妄为,结果时间久了,像是死亡离自己远了,便又变会那副算计来算计去、片刻不识闲的鬼样子。
也不知图个什么。
想了想,也就又想通了,自幼的成长经历,让他习惯成自然。
他抬眼看树影斑驳,柔和了阳光,来到占环这样安闲自在混日子的光景,怕是要到头了。
躺在在摇椅上惬意摇晃着。
想着前些日子临入占歌城,他特意拖延几日,为陈星宁提前入城查探争取时间,结合着今天在冯府听来的墙角儿,白昼只觉得原主白景小小年纪,心机不浅,年仅五岁的孩子,为何就对皇权这般向往。
再看李鸩近日来对他的态度,王上对那原主白景大约是有几分真情的。
但这一点点的微末喜欢,都敌不过男人对权欲的心之所向。
皇权漩涡里,皆是可怜人,李鸩是,那小王子李鸠是,白景同样是。
至于远宁王……
也不知怎么,白昼一下就想起晌午冯祭一那句“无耻”。
回想王爷曾与自己在湖上对药草侃侃而谈,眼睛里的光芒都是晶亮的,便知医术是他心之热爱。
即便他不是简岚鸢,二人的热爱总归一般无二。
可如今,这份热忱为自己明珠蒙了尘。
白昼便再难安坐,从摇椅上起身,去寻王爷。
调弄药草时的远宁王身上散发着一股让白昼觉得魅惑的风度,白昼站在偏殿门前静静看他的背影,他受伤的那只手还不是很灵活方便,大多数的时候,便是擎在身前,白昼正看着他出神。
突然王爷的手不知怎么了,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他忙用右手压住左腕,但左手像是痉挛得厉害,势头并没减缓多少。
白昼大惊,忙冲进屋里急道:“这是怎么了?”说着,一边扶他坐下,一边向外急道,“快去传李太医来!”
王爷“不必”还没来得及说全,玉人便像一阵风似的冲出去了。
李太医片刻就到了,走到近前查看了一番,看了王爷片刻,轻叹一声:“您这……又是何苦?”
远宁王一个劲儿的向李太医使眼色,李太医看了看他,只当没瞧见,拉着脸道:“您去做什么了老夫不知,但您给自己用了筋安散,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白昼插嘴道:“什么筋安散?”
李太医转向皇上行礼道:“回陛下,筋安散是军中秘药,关键时刻敷在伤口上即便是骨头断了,也犹如不觉,但因每个人对药物的耐受程度区别极大,剂量极难控制,是以副作用也可能极为严重。”
不等白昼说话,远宁王便道:“李太医也说得太严重了……”
老太医看出来王爷这是给皇上宽心呢,但他就是不拾这茬儿,反而继续拉着脸数落王爷:“您即便自持医术高出老夫十倍百倍,也不该这般恣意妄为。”
倒把王爷训得没话了。低眉顺眼的拿出银针来,递给老医师,让他帮着在几个指定的穴位上下了针,片刻功夫,左手的抽搐渐缓。
李太医恪尽医生职责,又把王爷数落了几句,便退下了。
白昼只在一旁默默看着,李太医不知远宁王给自己用药的初衷,但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即便明知他不是简岚鸢,心里却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上前两步把还坐在椅子上缓劲儿的王爷轻轻拥在怀里。
突如其来,远宁王只觉得呼吸和心跳同时凝滞了一瞬,做梦一样刚在白昼怀里缓了神,就听白昼如同耳语一般,轻叹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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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简岚鸢:违背信仰,有点心塞,说出来矫情,不说堵心,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白昼:我来了。,,。,,
第51章 上兵伐谋。
白昼此来占环主要目的有二,一来是暗查过往渊源,二来便是不能让李鸩与扶南交往过密,征战或是通联都不好。
想扶南、占环与大尧如今的局势,尧国看似比其它两个属国强盛不知多少,但实际在白昼看来,大尧内部已经疮痍满布,一旦外患再起,一时半会儿的出兵虚张声势尚可,但若是大战打响,内忧非如火烧连营一般爆发而起。
他白昼是豁得出去,但如今毕竟不像刚到书里那般绝望——求死不能之后,不能拉着尧国的万民百姓一起豁出命去。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防患则重,能不打,便不要打才好。
转眼,到了立夏当日,按照大尧的习俗,这日最重要的一项奠仪,便是分封诸侯,礼部还要安排祭司水神与火神,除此之外,民间会喝立夏茶,吃乌米饭,小孩子们还会玩斗蛋的游戏。
如今身在占环,听闻李鸩是第一年做祭祀,即便是礼司从简,也让他忙得不行。
这日一早,天还没大亮,白昼便被迎到城南郊野的祭坛,本以为来得早没人,不想外围的百姓已经把祭坛围得水泄不通,听说有人为了占个观赏的好位置,提前两三日,便来了。
待到日头在东方露出一点晨白,祭坛上大祭司便开始唱诵咒文。李鸩为了让白昼看得明白,给他指了一个礼官,把占环话翻译成大尧的官话给他听。
礼官在他身旁低声翻译那咒文,台上是在祭祀火神——祭文的大意无非是感谢火神给予世界光明、温暖与美味的食物,希望自此之后,神明依旧眷顾。
只见台上祭司咒文颂念完毕,从身后的火盆里拿起火把,这火把很特别,是用一根一根的细松枝扎成的,油润的枝条带着点翠的针叶,并非枯枝,枝头的火焰却烧得旺盛。
那祭司毕恭毕敬把松枝递到王上手中,李鸩双手擎着枝杆,向日出东方跪下来。
一边侍仪的侍从端上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柄银质小刀。
再看祭司,一刀割在左掌心,用力一挤,血顿时出来了。
他把血手伸向李鸩高举过头顶的松枝火焰上,血液滴下,激发了火焰色狂性,火苗忽而腾跳起来,像是贪婪的想要汲取他伤口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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