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一笑,心道,楚言川看人倒是准的。
他又问道:“你的匕首,还有谁认得吗?”
夏司星摇头:“其实那武器普通得很,只因星宁见过,才一看便知主人是我。小女子知道,他对陛下衷心,定会先把此事告知陛下,这才有此作为。”
胆大又谨慎。
“杀人的是谁?”
夏司星道:“小女子不认识。那疯汉确实脏乱得像是乞丐一样,但他好像来过乐兮堂与文煦相见。”
太医令一早在朝上参奏仙丹让人上瘾,下午就被当街杀害,文家……动手太快了。
白昼冷冷的笑了,道:“朕知道了,会还你个说法。”说罢,便起身要走。
姑娘终于还是双膝跪下,伏身叩头道:“陛下,父亲为官,要忠于先皇,只是为人子女,只想查明真相,之后……哪怕要让我自刎当下,也……心无怨恨。”
这种的衷心,不知是大义还是迷愚。
白昼摇头道:“不用这般‘识大体’,即便是皇家,错了也就是错了,”他凑近姑娘身侧,极尽压低声音,“朕……也还需要姑娘帮一个忙。”
夏司星听罢便应了,心道,别人眼里的对错无所谓,我只要爹爹从始至终都是女儿心里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白昼见姑娘一副若有所思的悲戚模样,忽然笑道,“你刚才……称他为‘星宁’?喜欢他吗?”
话题急转,夏司星被问愣了,微一迟疑,眼波流转,垂了头浅浅的笑了,不说话。
白昼哈哈笑着,拉开门。
门口小可儿被皇上骤然开门吓得一激灵。
白昼道:“回宫。”
小可儿跟皇上没有布戈那般熟不讲“礼”,什么都不多说多问,当即伺候跟着。
皇上走出两步,转身向送到门口的夏司星道:“去跟小煦说一声,朕走了,以后让他不必远接高迎的。”
缓行至正门口,正好看见文煦慌忙急行。
文煦听见身后脚步声,回身见是皇上要走,脸上一闪而过也说不出是副什么神色,调转方向,几步到白昼身前,低声道:“王爷来了,您若是不想见,便先稍坐,小的把王爷引到偏殿去。”
结果皇上挑了挑眉,冷哼一声,道:“他来做什么?”
文煦唯唯诺诺的赔笑拱手,不敢妄言,心道:不是来找你,就是来找乐子呗。
谁知皇上就偏要较劲,道:“朕又不亏心,躲他做什么?”
说完,迈步就往门口走。
没出大门,便见千禄陪着王爷,方妙儿早就迎上去了,要引着王爷往鼍龙湖的湖心亭处去。
远宁王只是不咸不淡的应承着,人在门前驻足。
其实,刚才朝露殿里那一出“滚回王府去”,是皇上王爷唱的双簧。
为了找个不让身边人觉得突兀的缘由,来见夏司星。
白昼左思右想,都不觉得夏司星会傻到杀人还能把自己的随身匕首落在现场,又觉得这事儿若是文煦之流栽赃嫁祸,办得只能是搬石头砸脚的蠢事。
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其中内有隐情,夏司星不便明说,只能制造个蹊跷,盼皇上看破。
果不其然,事涉皇家旧事。
也幸而,皇上不是真昏庸,即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事情尚算顺利。
白昼前一刻还闹不清王爷为什么突然来了。刚刚明明说好,他查问清楚便即刻回宫,然后找个由头说身子不适,再把王爷召回来。
后一刻,对上王爷的眸子,白昼便知道了,他是真的担心自己身体。
但皇上、王爷闹别扭的戏码在宫里演了上半场,如今众目睽睽,下半场怎么也得继续。
略踟蹰观望的功夫,夏司星也前来了。
乐兮堂门前一众人,好不热闹。
远宁王看见白昼,迎上前来。
白昼不等他说话,飞起眸子扫了一眼方妙儿,笑道:“朕扰了王爷的好兴致。”说罢,与远宁王擦身而过,就要大步往园子外走。
被王爷一把拉住,柔声道:“阿景,我是来找你的,刚才我话说重了,”说着,他瞥见白昼腰里悬着紫竹箫,顺势道,“你伤刚好,奏乐伤气,闹不好,还要勾出旧伤痛来……”
坊间早把二人的关系传得天花乱坠,有说皇上对王爷感情执拗,王爷被逼无奈才从了;也有说听闻是王爷先动心的……
无论如何,王爷当街软话认怂哄皇上,众人眼见为实。
白昼轻轻抽手,动了想留宿试探文煦与彭奇有无联系的念头。
但转念,觉得太医令的事情还没消停,文煦性子看似柔诺,其实阴晦得紧,为免打草惊蛇,便把这个念头放下了。
只是不冷不热的道:“朕回去了。”
说罢,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看了方妙儿一眼,就自顾自坐上马车。
方妙儿见皇上车驾远去,拉住远宁王,道:“王爷等陛下气消了,便好了。”
说话间,指尖轻轻圈掠在王爷手背上,暗示之意明显极了。
远宁王轻轻抚开她的手,正色看向方妙儿,突然露出点意味不明的笑意:“姑娘既然知道那位的身份,便是早就知道本王和他的纠葛,你依旧要与我这般交好,不怕他吗?”
方妙儿一怔,这片刻的功夫,皇上可是瞥了她两眼的。
她从前觉得自己行为出挑,反其道而行,能得王爷皇上青眼,可细品刚刚皇上两眼,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寒意来。
再看远宁王,已经跨步上马,在马上向文煦苦笑抱拳,扬鞭追皇上的马车去了。
第83章 草打了,蛇没惊?
白昼和远宁王前后脚进朝露殿。
在小可儿和当夜值守的几名内侍面前,假意拆招换式别扭了几个回合之后,就和好了。
沐浴更衣,闲话几句,刚要各自安歇,小可儿突然前来报事,说是王府来了一名近侍。
那近侍入朝露殿,向两位主子行礼,托上一盆昙花。
远宁王不明所以。
近侍看一眼皇上,有些顾忌。
王爷道:“有话便说,御前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近侍这才道:“昙花是方姑娘送来的,送来时正好是开着的,小的这才不敢耽搁,送进宫里来。”
王爷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方姑娘指的是方妙儿,便皱眉摇头苦笑,道:“行了,花放下,你回吧。”
白昼上前观瞧,都说昙花一现,难能可贵,确实如皎白宫灯,幽香袭袭。
白昼笑道:“‘昙花一现抵为缘,魂梦相依情难宣。’方姑娘这是跟你诉衷肠呢吗?”
即便他没听见方妙儿和王爷临别时的对话,也把这姑娘的心思猜了个大概。
远宁王捻着眉心,道:“还不是你,让我去招她。原以为她不知你我身份,可那日就发现,她早就知道,文煦的事情,她也知道不少,这姑娘心气儿、心思都不简单。”
白昼听了,不动声色。指尖触碰到昙花娇柔的花瓣,花儿随着他的手指,轻轻点了头。
也不知白昼想到了什么,转身拿起烛台上的剪刀,把花朵剪下来,又从书案边拿出一本厚重的书,把花朵夹好。
远宁王看不明白他的意图,便问道:“这是做什么,”说着走到他身后,轻轻环上他腰身,笑道,“该不会是吃醋吧?”
白昼笑了,没答话。
他叫小可儿进来,把书递给他,道:“你亲自跑一趟,给方姑娘送去,”说着,又一指桌上空了枝头的昙花,“还有这个一并。”
小可儿领命即刻就去了,远宁王似笑非笑的看着白昼,道:“这算是威胁,还是想救她?”
“那不是得看她的用心和造化了么,”说着,白昼把剪子好好放回烛台上,“都是鲜活的生命,该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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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承扬的案子还没结,太医令又被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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