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极轻的翻身,把王爷搭在他腰侧的手轻轻移开。
远宁王毕竟有伤在身,又用了药,这会儿正睡得沉稳。
白昼悄悄起身下床,拉开殿门,向守在门口的布戈道:“更衣,朕要去内侍庭。”
布戈想拦,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拦也没用。
不到一天,皇上来了两次内侍庭。
第一次来时面色平静,这回,肉眼可见的满脸肃杀气。
“人呢?”
王爷受伤了。
数名杀手被送到内侍庭时,陈星宁便知道这个消息了,躬身向白昼行礼道:“在刑房。”
去刑房的路上,陈星宁简单说出已经查问到的信息,这些人,是些江湖人,是一个专门承接买命生意的杀手组织,只要给钱,连亲妈都杀。
他们冷血无情,泯灭人性,可惜,这些人遇上了陈星宁。
陈大人查问出,金主是尧国的一位贵人,但此后再怎样查问,众人都不肯再吐口分毫。
正待上重刑,皇上就亲自来了。
陈星宁的问讯,即便不上重刑,也不会是和风细雨,刑房的门打开,便见十余人被绑成一排,身上已经血迹斑驳。
白昼进门,从怀里摸出个小瓶子,“铮——”一声,放在桌上。
那些人被陈星宁折腾得没精神,昏昏沉沉的,听见响声,连头都不抬。
“诸位……”白昼目光逐一扫过这些江湖人的脸,“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无可厚非。但如今,你们既然落在我手上,是生是死,便由我说了算。”
听到“生死”这样的字眼儿,有几人抬起头来看白昼。
“看来你们几人还在意生死?那就先让几位看场热闹。”说着,他向陈星宁示意,把这几人请下来,给个座位。
接着,白昼拿起桌上的小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来:“这药名叫一青二白,没有毒,但吃下就能问什么说什么。咱们,来做个游戏。现在,我拿给一人服下,药效发作前,我再找一位没服药的,他要回答我的问题,之后他的答案若是与服药那人所述事实贴合,我便放了他,反之,生杀亦反之。”
陈星宁知道王爷有种让人说真话的药,但他想不通,皇上既然有这药,还费这些麻烦做什么?
转念便也就明白了,这些人伤了王爷,皇上要么是心里气得紧,火气要撒在这些人身上;
要么是,他手里的药,不够分给每人一颗……
他不甘心听领头人的一面之词。
再看白昼,他把药丸捻在手里,沉吟道:“谁先来呢?”说着在还被绑在柱子上的几人身前站定,修长的手指指着几人,悠悠道:“一、二、三、四……”
一共四人。
正好两组。
白昼把药递在旁边一名衙役手上,指着其中一人道:“给他吃。”
衙役领命,上前掰开那人嘴,药丸硬塞进去,把他下颌一抬,药直接下肚,吐不出来了。
白昼问那人身旁一人,道:“你来说,这次任务是什么?”
按理说,这个问题极简单,连背后金主都没提及,那人却只是对白昼冷冷的笑。
白昼也勾了勾嘴角,赞道:“是条汉子,”说着,他转向陈星宁,声音冷得没温度,“杀了。”
陈星宁领命,拔出腰间匕首,一刀割在那人咽喉上,人瞬间就咽气了。
白昼又转向已经服过药的人。
那人药效还没全发作,也已经飘飘然,神志有些迷离的看向白昼。
白昼问道:“你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一件事是什么?”
那人一怔,没想到对方为什么会问这种不相干的问题,但他对抗不过药效,答道:“我杀了师父一家老小……对……”
他话没说完,白昼冷笑道:“杀了。”
陈星宁手起刀落,又了结了一个。
这时,旁边一人惊惶喊道:“你……你不守规矩,他说实话了,你怎么……还是杀了他?”
白昼挑眉看他,冷笑道:“规矩?朕便是规矩。”
这回,众人都抬眼了。
眼前这阴恻恻的俊美年轻人,便是声名在外的当今圣上。
这般玩弄人命……
是个疯子。
他既然有这样让人问什么就答什么的药,又何苦来玩这所谓的游戏?
白昼飞快的扫视过众人的眼睛,而后又露出些笑意,笑得让人脊背生寒。
他又从瓶子里倒出一粒丸药,指着被绑在最边儿上那一人,道:“给他吃。”
那人又被喂了药。
白昼目光转向边儿上一人,道:“你来说,刚才你们围攻那人是谁?”
面对皇上,和面对官员的压迫感大不相同。
被严刑逼供,和下一秒可能就得吹灯拔蜡的压迫感也大不相同。
这些被俘的杀手,就像走在幽长的道路上,明知道路的尽头是悬崖,但眼不见,终归不是死到临头;
白昼的做法,则是把人推到悬崖边,一言不合就推下去。
即便是杀手,没有深仇大恨,不涉及信念信仰,并非每个人都能视死如归。
那人颤声道:“他……是个王爷。”
“胆子不小,知道是王爷还敢动手。”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看来这些人多少知道些根底。
说着,白昼转向刚被迫服药的人道:“是吗?”
服过药这人肉眼可见的心慌,回想刚才白昼定下的规矩——若是想活命,便得说出点儿和对方不一样的来。
他道:“不对……他说得不对……”
白昼笑道:“哪里不对?”
“刺杀对象的身份,上头不会告诉我们的。”
话音刚落,白昼转向陈星宁道:“杀了。”
那人惊惶之中话还没说出来,便被陈星宁送走上路了。
白昼转向说出王爷身份的那人笑道:“他药效还没发作呢,就和你唱反调,显然是想自己活命,让你死,所以朕帮你把仇报了。”
陈星宁在一边看着。
他原以为白昼是来出气的,如今倒是发现皇上的作为看似毫无章法、随心思杀人,其实有严密逻辑。
这些人的心理防线正被皇上一寸一寸的击碎。
昏名在外的陛下,玩弄得不是人命。
是人心。
白昼指着说出远宁王身份的那名刺客,向衙役道:“请到茶室让他歇歇。”
那人被松绑带出去了,刑房门打开,布戈正好进来,在白昼身侧道:“陛下,要到朝会的时间了。”
皇上慢悠悠的道:“你去说,有人找远宁王的麻烦,朕要先把这人揪出来,让他们等着!”
布戈行礼称是,半句废话都没有,去前朝传旨了。
刑房里又安静下来了,绑在柱子上的四人,死了三个,看似放了一个。
白昼目光转到被请下来,在凳子上看戏的几人。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几位,道:“如今,轮到诸位了。”
手一指其中断了一只手的人,道:“药给他吃。”
那人刚才一直闷不吭声,一众人中,他的伤大约是最重的,除了断手,肋骨好像也断了。同伴在眼前死了三人,他眼皮一直没抬,这会儿抬了眼,冷声道:“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白昼笑道:“说不定能活呢?你不想活吗?”
那人惨笑道:“老子少了一只手,已经是个废人了,活下去也没意思。”
这人正是“阵眼”所在,扮猪吃老虎不成,先是被王爷砍断了手,最后奋力一击,又被敲断了肋骨。
白昼溜达到他身侧,笑道:“断了只手便寻死腻活的,你何必来当杀手,”那人刚张嘴想答,白昼就抢了他的话,继续道,“工部有位大人,曾经是草莽出身,会用精钢帮人造义肢,虽然做不到灵活如初,却也曾有人用一只钢手,为亲人报仇之后,在江湖上仗义行侠,号称……号称……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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