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怕的循环,该结束了。
“有几件事,你尽快安排去办一下,”白昼道,“咱们速战速决。”
他简略的交代了几件事情,话题刚刚将尽,布戈便又来了,说是扶南国传诗人前来探望。
白昼和王爷对视一眼——果然来了。
白袁进殿,礼数周全,果不其然说自己医术尚可,想为皇上诊一诊脉。
白昼懒洋洋的允了,任凭他搭上腕脉,他发自内心的不信白袁医术能比他的简医生高明,极为不屑的道:“朕的身子由青岚照应足矣,普天之下,朕还没见过谁的医术会比他高明。”
白袁诊断片刻,应承道:“确实是老朽托大了,王爷的医术果然比老朽不知高明多少倍。”说着,便要回驿馆复命。
白昼随意道:“朕近来身子越发懒怠,监国之权已经交予远宁王,听说王上此次前来其实是有事相商?烦请先生带话回去,一切事由,让王上与青岚商讨便是了,”说罢,非常不顾仪态的在卧榻上斜倚着,道:“青岚,你好生送先生回去,刚才宁德殿的事也交给你料理了。”
远宁王躬身领命。
只见白昼打了个哈欠,道:“总有刁民想害朕,可不能让他痛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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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扶南王涂阿伽携一众臣子朝贺上国君主。
典礼设在摘星阁,几乎与朝会一样,三品以上官员悉数参加。
但是,不仅扶南的臣子没想到,就连尧国的诸位大臣也没想到,过了吉时,依旧不见皇上登殿,龙椅上空空荡荡。
监国的权利是给了远宁王,可皇上也不至于病到下不了床吧,外交典仪总该录个面才对。
远宁王去催请,才得来一道口谕:不来,按仪制办,照顾好宾客。
布戈传旨之后,匆匆跑回去伺候皇上了。
留下摘星阁上众人,神色不一。
涂阿伽起身向远宁行礼,道:“陛下要王爷监国,下臣小国前来朝贺的另一番目的,下臣便直言了。”
扶南内乱即将浮于表面,涂阿伽是趁着事情尚未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借朝贺之命,亲自向尧国求借援军的。
远宁王道:“即使本王监国,也难掌控兵权,既然扶南近来不太平,不如王上且在我大尧暂住,待到陛下龙体康泰,再做定夺。”
涂阿伽一下就坐不住了,几乎是拍案而起:“陛下前几日还让传诗人带话给我,说一切事由有你定夺,如今你二人相互推诿,是何用意?我扶南既然向大尧称臣,大尧便该施以援手,陛下龙体欠安,不知要修养到何时,即便我能等得,我扶南的百姓,经不起我在这里虚耗!”
眼看话要说僵,鸿胪寺卿正待解围,远宁王向他微一伸手,止了他的动作。
又转向涂阿伽,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扶南如今无征战、无病疫,风调雨顺,天平地安,本王如何能信你一面之词?是百姓经不起虚耗、还是王上对权位的执念经不起虚耗?”
此话一出,无人不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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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昼:MD,工作不顺心,脑阔痛。(省略口吐芬芳三千字)
简岚鸢:想刚我陪你,想撤我养你。
第104章 是想累死朕吗?
远宁王的话,无礼却极为犀利。
朝臣们从来不曾见到王爷这一面。
眼看再这般下去,真要闹得难以收场,鸿胪寺卿开口缓和道:“王爷,扶南王上即便曾掳掠过陛下,但那事情已经过去了,更何况,王上承诺向我大尧岁供十载,您这气也该消消了。”
他一句话,把交恶的因果,归于王爷对皇上的真心,不得不说,算很高明了。
谁知涂阿伽和远宁王谁也不领情。
涂阿伽冷言道:“我扶南虽向大尧朝贺十载,但我依旧是扶南之主,来大尧数日,上国君主一面未见到,于情理不合,难道真如外界传言,你欲架空圣上,独断朝纲?”
一时间,空气像要凝结成冰。
这样的传言自从远宁王暂代紫薇令一职时便有;他与皇上喝合卺酒时,广为传播;在涂阿伽一行进都城前的几日,忽然传得满城风雨。
涂阿伽来到大尧几日,就被白昼晾了几日,她当然不可能日日闲在驿馆,随便到街市上一逛,便能听到这般传言。
见远宁王不说话,涂阿伽便觉得王爷是被她挑明了谋算,此时不能输了气势,更要乘胜追击:“若是调动军权,确实并非王爷能做主的,还请王爷事急从权,让陛下先做定夺,再安心静养。”
远宁王面无表情的看向涂阿伽,幽幽的道:“阿景需要静养,不容打扰,你身为属国王上,若再搅闹上国朝堂,本王便请执殿武士将你送回驿馆去。”
话音落,殿上又回归寂静。
礼部尚书极长眼色,在涂阿伽近前低语几句,又转向远宁王,道:“陛下龙体欠安,想来还需王爷伴驾侍疾,微臣先送扶南王上及诸位使节回驿馆休息吧。”
远宁王没说话,只做了个请的手势,涂阿伽更是扭头便走,连礼数都不顾及了。
这会儿,摘星阁里没了他国外人,远宁王淡淡的道:“诸位同袍,是不是也认为本王欲把持朝政?”
说罢,他目光一一扫过众臣脸颊。
极少有的冷冽。
有些不愿惹事,性子唯诺的,看都不敢看他。
要说大尧,到了白景这一辈,确实是被先辈作践得人丁凋零。诸臣都知道,假如皇上哪日真的蹬腿闭眼了,他一无子嗣,二无亲兄弟,关系最近的,便是瑞王的儿子,但看情况也知道,他曾经立过遗诏要传位于远宁王,虽然后来诏书被王爷烧了,只怕这位异姓王在皇上心里的位置,也要远高于瑞王这一支的兄弟了。
如今,他又命远宁王监国,意图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可能有人会问,王爷若想要皇权,当初何必烧掉遗诏呢?
也自然有人会答,人总是会变的,说不定他当日不想要,如今又后悔了呢……
更何况,王爷今日身上渗透出一股极少见的邪气,让人觉得他阴晴不定的。
恍如白景附体了。
正这时,楚言川突然行礼出列,道:“王爷,下官有话讲。”
说着,他也不等远宁王应允,便继续道:“下官念及与王爷有些故交,有一句话奉劝王爷,王爷是否把持朝政,问心无愧便可,但无论如何,也难阻百姓议论,难使天下悠悠之口,如出一人之言。”
这话是否是好话,需要辩证去听,但远宁王脸色已经沉得像夏日暴雨前满布阴云的天。
王爷的相貌清俊,他轮廓清晰分明,是以平日春风和善时便让人觉得儒雅明媚,但若阴沉起来,竟让人生出一种一言不合就能挥剑杀伐的决绝来。
楚言川身边站得是陈星宁,他伸手扯住楚言川衣袖,直冲他使眼色。
结果也不知楚言川为何生出一股子执拗劲儿来,微微一挣,袖子就从陈星宁指尖甩脱了,好像没看见远宁王的脸色一样,继续道:“王爷监国,若想少引人口舌,便该公事公办,既然无法做主,扶南之事,确实该即刻请陛下示下,王爷一味拖慢,实非上策。王爷身负监国重责,须得相忍为国,不能只做看顾陛下身体的医师了。”
此话一出,便成了彻头彻尾的指摘。
极为客观客气的指责远宁王备位充数。
远宁王道:“楚大人的意思是,本王以陛下龙体为重,便是鼠目寸光了吗?”
楚言川未置可否,正色道:“陛下曾在扶南说过‘大尧,永不受胁于人’……怎会如王爷设想得这般不识大体。”
远宁王尚未说话,便听摘星阁登阶处一人轻飘飘的道:“怎么,朕既然让王爷监国,便万事由他说了算,是朕说要休息几日,今儿从刚才起,就闹得如此不消停,楚大人说朕不识大体?是想累死朕吗?”
众臣回头,就看见皇上站在阶梯口。
深秋的季节,他已经将带风毛的锦绒斗篷披上了,风口中墨色的披风裹得紧实,领口拥着一圈白毛,随风摇曳,衬得皇上的脸色惨淡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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