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终于被打破了。
又合了一会儿眼睛,白昼想要起身,一动才发现自己双手被绑住了,只得努力挣扎着挪起来,闹出声响,一人推门而入,是夏司星。
她手里端着半碗温水,扶皇上坐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碗就到他嘴边。
白昼并不赌气,喝了几口水,往墙边一靠,也不说话。
暗自盘算,陈星宁若是利用寻戍将军找他,应该用不到太多时间,只是……简岚鸢,为何还不回来。
门又是一声轻响,白袁进来了,似笑非笑的走到白昼近前,二话不说,一巴掌扇在白昼脸上。
这一下极重,白昼被他扇得耳朵“嗡嗡”的响,好像虫鸣一样,先是乱糟糟的一团,渐而变成一个尖锐的高音持续不停。
嘴里一股铁锈味道。
他甩甩头,抹掉嘴角渗出来的血迹,冷笑着抬眼看白袁:“怎么,黔驴技穷,终于要动粗了?”
白袁的算计被白昼一一堵死,多少有些气急败坏。
眼前这年轻人冷笑的模样,与三弟白落年轻时的轮廓重合,他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的画面,白落冷笑着问他道:“二皇兄没有篡位报复之心,可不代表孤的两位侄儿没有。”
言外之意,非常明显。
怒气上头,抬脚踹在白昼胸前。
白袁是有功夫的,白昼只觉得胸前像被千斤重锤锤了,几乎背过气去。
唯独他心里荡漾起一丝安稳——他这么生气,至少能证明,简医生没落在他手上,不然他一定会拿他威胁自己,不会这样气恼。
想到这,脸上反露出一丝欣慰又不自知的笑意。
白袁见他笑,火气又往上撞,正待上前再补一脚,就见白昼刚撑起身子,突然按住胸口。
他胸中好像有一只铁棒在搅动,五脏六腑都被搅和得乱七八糟,心肝脾肺肾什么都在,却哪里都不对劲,紧接着海啸一般的痛楚,自心口处澎湃滚动,鲜血还来不及跟大脑打个商量,便自喉咙里呛出来,呛进鼻腔,让白昼窒息在浓重的血腥味里。
夏司星扶住白昼,见他喷了一口血之后,嘴角的鲜血依旧滴滴答答,止不住的往下淌,脸上却始终挂着笑意。
以为他不是神志不清就是失心疯了,拦在他和白袁中间,道:“他们很快会找到这,你快离开这里吧!”
她这话出口,白袁和白昼同时笑出声来。
前者笑姑娘痴人说梦,后者笑姑娘江湖中浮浮沉沉,尝尽冷暖,始终还是单纯。
白袁敛了笑意,道:“皇宫三处被攻,他们自顾不暇,找不来这么快,更何况,老朽行事至此,就没想过离开了,”说着,他看了看白昼,继续道,“老朽的义子背信弃义,想来皇上也惦念他,夏姑娘何不把从陈星宁那里得来的血书给陛下看看?”
白昼脸色瞬间变了,抓住夏司星手臂,急切道:“什么……什么……血书?”
他刚才被白袁一脚踢出内伤,一说话,胸腔内便更疼得要命,可再如何痛楚,都敌不过得知王爷的下落急切——白昼早就觉得陈星宁有事蛮着他,否则,以远宁王的性子,怎会只把白袁栽培毒花的线索传回来,却连哪怕一句平安都没带给自己呢?
夏司星在白昼身前站起来,面对白袁,手掌一翻,刚才挟持白昼的匕首握在手里:“我救你,是还当年你帮我摆脱官妓身份的恩情,如今恩怨相抵,先生若是不离开,我就不客气了。”
白袁冷笑道:“和你爹一样,不自量力。”说罢,他一声呼哨,本来极静的屋外,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屋门被推开,数名黑衣人列队而立,白昼趁乱往外看去,见不远处一片湖泊眼熟得很。
这地方……
是王爷曾待他来泛舟散心的湖泊边。
再说夏司星,她不知道白袁功夫的深浅,但一对一的情况下,尚敢拼尽全力一试,起码拖住白袁,让白昼先走,她自信可以做得到。
在姑娘的世界里,善与恶、恩与怨,一码归一码,就像买卖一样纯粹。
沉沦风尘的日子里,她也被人当做商品一样的展示、买卖,每当她与客人两讫时,她都会觉得这种不亏不欠的感觉很轻松。
但她却不曾想,恩怨爱恨的两讫,需要的筹码和底气,远非货物买卖那么简单。
白昼眼看姑娘有鱼死网破的气势,料想这般意气用事,于事无补,道:“夏姑娘……”
事至此时,夏司星心里满是歉意,听见白昼叫她,回身低声道:“陛下,我必然救你离开这里……”
白昼笑着摇头,道:“不如,你……把血书给朕看看。”
夏司星面露难色,那份血书,是她从陈星宁的书房里偷出来的,与白袁私下见面时,白袁一副担心远宁王安危的神色,让姑娘想起自己过世的父亲,于心不忍,终于还是把从陈星宁处听来的情况与白袁说了。
此时再看,他当时的模样,分明就是装出来的。
不过是想知道对方的底细而已。
他对远宁王的信任已经消磨殆尽,几乎认定了,王爷早就已经和皇上沆瀣一气了。
终于,夏司星叹息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块衣料,递到白昼手上,轻声道:“陛下……定定神再看。”
白昼见那衣料破败,上面血迹斑驳得已经暗沉了,心便是一沉,心脏狂跳起来,连呼吸都急促了。
强自缓和着吸几口气,在心慌与胸中闷痛之间寻了一个平衡点,才展开那块衣料,只见上面的字迹潦草极了,看得出书写时是非常急迫的状态,血书上写道:陆水郊外山腹别有乾坤,遇袭山崩,不要告诉阿景。
白昼心猛的一沉,山崩……
他一时情急,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至于晕过去,但这口气,刺痛了他的内伤,胸口像被无形的利刃狠狠戳了一下。
剧痛冲刺着他的神经,让白昼一瞬间的清醒起来。
这事情不对。
陈星宁交给自己寻戍将军查询出的毒花种植区域,必然是基于王爷带回来的线索为依托的,但这寥寥数字,绝对不是精准的线索。
白昼微闭上眼睛,身子晃了晃,倚着墙颓然坐倒,心里飞快的盘算猜测事情的因果——王爷许是猜到陈星宁府上也非绝对安全,让他做了一份假的血书迷惑对手。
虽然并不笃信如此,也依旧担心王爷的安危,但想到这种可能性成立的概率极高,白昼还是略微松了一口气。
白袁站在一旁,看了白昼半晌,才开口:“你比我预想得平静,确实有为天子者的气度。”
白昼睁开眼睛,扶着墙勉力站起来,视线与白袁持平,道:“他才没那么容易死了呢。”
他受了内伤,本来说话就有气无力的,这会儿更气若游丝起来。
独有语调平静坚持。
白袁一愣,而后就笑了起来,道:“老朽也希望他活着,这样,才不会便宜了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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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118章完结,如果收得住v
抽一个风,加一更~
怎么快仨点儿了还是待审?小声骂骂咧咧。
第114章 鬼门针。
古时的起重技术,远不如现代。
加之事发突然,山体被炸毁得严重,抢险的官兵生怕稍有不慎,引起碎石二次下落,将隧道口封得更严。
于是,远宁王和岑齐几人,被困在隧道中足足四日有余。
起初,几人还和援救的官军互通消息,后来发现毫无收效,空费气力,还不如能不动就不动的保持静止,节省力气。
因为洞口被封填得太严,别说递送水和食物进去,就连空气也不易流通,变得越发的浑浊稀薄起来。
隧道口子被打开时,每个人都因缺水缺氧脱力昏沉。
唯独远宁王。
岑齐的副将带领江都官军发现他时,他身上的几处穴位被自己下了银针,入定一般坐在一个角落里。
他身子不远处,一个汉子被绑住了手脚,已经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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