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按的心肝宝贝(78)
第42章 喜欢
谢瑾白这一声“小果儿”,仿佛成了催动了唐小棠眼泪的咒语。
泪珠大颗大颗地从他的眼角滚落。
他从一开始幼兽一般的呜咽,到后来完全放声大哭。
如同一个在漫天风沙里禹禹独行许久的旅人,他不知道出口在哪里,会不会有出口。
他只能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一阵狂风袭来,他连人都陷进了狂沙里,以为终将被淹没,再无任何生机。
忽然,狂风里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曾救过他。
这一次,那人再次将他从风暴里曳拽而出。
狂风停歇,天空澄净。
乍悲悲复乍喜的两种猛烈的情感,在他的胸口剧烈冲撞。
于是眼泪如溃堤之江河。
“哭吧。”
谢瑾白将人拥在怀里,轻抚他的后背。
——
“阿娘去世后,我便不喜欢掉眼泪了。便是哭了也不会再有人替我拭去的,也不会有人心疼我会不会哭坏了嗓子,将我抱在怀里哄着。
青鸾不懂,有人疼的孩子,才有软弱的底气。”
从今往后。
他的小公子可随意软弱,率性地活。
外头府中小厮、婢女,忙着替老爷送别宾客,声音嘈杂。
无人听见青芜院里头小公子的哭声。
像是要将这些年的委屈、孤单、思念、迈远……一股脑地悉数哭将出来。
唐小棠哭得直抽抽,最后鼻涕眼泪也一并上来了。
自阿娘去世之后,唐小棠便再没这般放肆地哭过。
“不,不行。我听,听人说。新婚之日,不,不能哭的。会不吉利,我不哭,不哭……”
唐小棠拼命地用手背抹去眼泪。
谢瑾白露出一抹古怪神色。
当时穿这一身嫁衣不过是事急从权,倒未曾想太多,小公子似乎当了真?
“你……你,你什么……什么时,时候想,想起我来的?”
唐小棠其实还没哭够,胸口还是有什么东西堵着。
可他实在太想知道了。
太想知道这人究竟是何时记起他来的。
谢瑾白拿了娟帕,替他拭泪,纠正他,“不是想起来了,是一直都记得。只不过当年错认了你的性别。”
加之孩童变化甚大。
其实细细分辨,小果儿的五官同他们初遇的那年并无太大变化。
时至今日,谢瑾白回想当年全家都误会的那场乌龙,不由莞尔。
唐小棠起初并没有反应过来,谢瑾白那句错认性别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后,他的双颊迅速涨红,“我……我是个货真价实的儿郎!”
才不是小女娃!
谢瑾白勾唇,“嗯,我现在知道了。”
唐小棠还是觉着生气。
是那种生气当中又带了点憋屈,憋屈当中又有些许委屈。
怎么能将他的性别给认错了呢?
“我当时,我当时都跟你同床,睡,睡了那么久。”
唐小棠控诉道。
谢瑾白斜睨着小公子。
唐小棠心虚。
好,好吧。
是他一个人半夜偷偷地爬上他的床。
那人每次趁他睡着,便将他抱回隔壁房间。
他自是不死心,第二天晚上依然偷摸进那人房里,继续他的爬床爬床大业。
担心自己睡着那人又会将他抱回隔壁客房,他每次都强打起精神,不让自己睡着。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人竟没有再夜里将他抱回客房。
他也便光明正大地同这人同吃同住,同寝同卧。
只可惜,后来没有多久,外祖父就去太傅府,将他接走了。
又过了没多久,阿爹便带着他回了淳安。
“那你是,是怎么知道……是,是我的?”
既是错认了性别,应该更想不起是他才是。
“我回去问了母亲。”
唐小棠不解。
从这人离开淳安之前,他同这人相处,分明是都没认出他来的,如何会同太傅夫人提,提及他?
瞧出他眼底疑惑,谢瑾白主动解释道,“我回家的当日,三哥便问及你在朝晖楼向我求娶一事。当时母亲亦在,问我你后来伤势如何。我如实答后,母亲颇为欣慰,说是不枉我同幼时相识一场。我实是想不起曾于何时见过你。三哥便替我问了。”
闻言,唐小棠骤然瞪圆了眼,“太傅夫人,还,还记得我?”
“嗯,记得。不仅母亲记得,三哥也记得。三哥还问我……”
唐小棠好奇地追问道,“问了你什么?”
谢瑾白唇角微勾,“三哥问我,那个孩子当年长得那般好看,这么多年过去,如今是长得越发好看了,还是长歪了。”
唐小棠脸颊一红。
他心里头好奇得紧,面上还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瞥了撇谢怀瑜,“那,那你是如,如何回答的?”
“更甚往昔。”
谢瑾白给出那日的答案。
唐小棠简直像是掉进了蜜罐里头,甜不滋滋的。
忽地,唐小棠反应过来。
“太傅夫人,知,知道,我,我,你……你……”
唐小棠紧张地语无伦次。
谢瑾白却是一下便听懂了。
他歪了歪脑袋,“楼颍阳、淳安两地百姓,应该无人不知?”
唐小棠脸颊爆红。
不,不至于吧?
事情,事情竟,竟还传到颍阳去了?
唐小棠抬起衣袖将整张脸都挡住。
天爷,埋了他吧。
这一下,唐小棠连耳根都红得透透的。
谢瑾白将挡住唐小棠脸上的衣袖拂开,露出小公子整张艳若海棠的脸。
“提及这件事,我心中有个疑惑,还请小唐公子为我解惑一二。”
唐小棠因为谢瑾白将他脸上的袖子拂开的缘故,莫名有些难为情。
他睫毛轻颤,“你……你,问。”
“为何你当日会冒然在朝晖楼走出求娶之事?”
提及那日于朝晖楼被杖责一事,唐小棠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生气地推开谢瑾白,气恼地坐起身,“你……你还,还有,有……脸,脸问,问我是怎么一回事?不,不是你自己命人传口信,约我在朝晖楼见?还,暗示我,这是对我的一个考验。只要,只要证明我是当真心悦你,你便会愿意同,同我结契。”
末了,唐小棠又气闷地补充了一句,“就,就算我,我误会了。你,你当时所,所谓的考验,并,并非是那样的意思。也可以私底下告,告知。那些板,板子,那,那么疼……”
想起那日挨板子的情形,唐小棠眼眶不免再次发红。
除却身子上的那种疼,心里亦是难受得紧。
当日,当着阿爹以及那么多官员的面前,他不是没有犹豫,也不是没有心生过退意。
可是只要一想到,这是这人对他的考验,他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人不过长他几岁,便已经是名满东启的大才子。
太傅之子,少帝之友。
可他不过一个小小知府家的公子。
他有的不过只有一腔少年人的孤勇。
他要考验他,想要看他的心,只要能够同这人在一起,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想要同这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谁曾想,他投注了满腔孤勇的剖白,竟换得一顿毫不留情的板子。
倘若不是后来这人来探望过他,还给他带了那盒那般珍贵的世间仅存的续筋生肌药膏,他是定然早就死心了的。
谢瑾白眯起眼, “你说,是我命人传口信于你?要我先对你暗示在先,要你对我表明心迹?”
“你,你这人!你这人是不是记性不大好使啊!你自己托人转告的话,你都不记……”
唐小棠的话嚷嚷至一半,忽然也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