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按的心肝宝贝(52)
唐小棠急急地走到屏风地那头,拿过屏风上的僧衣,为自己穿衣。
僧衣可比女子的襦裙要简单了,只需将僧衣穿上,系上边上系绳即可。
唐小棠低头,专注地系上僧衣系绳。
“后会有期。”
唐小棠的心骤然一跳,手中力道过大,不小心,将系绳打了个死结。
待他急忙忙解开衣绳,疾走出屏风,只瞥见被风吹起的飞扬的月白色襕衫。
唐小棠彤红了眼眶,死死地咬住下唇。
骗子!
后会有期?
他们又哪里有什么“后会有期”?
“噹——噹——噹——”
晨曦遍照山峦,千叶寺沉寂多日的钟声被敲响。
为了避免发生踩踏,或者是人挤人之类的事件,百姓分批下山。
成百上千的百姓,携老掣幼,在山寺的院子里,排着长队,等着回家。
无人不归心似箭。
“终于到我们了!公子,来,我扶您上马车!”
青鸾陪同唐小棠来到知府府的马车前。
周遭都是同样等着下山的各家夫人,以及公子小姐。
唐小棠在婢女青鸾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忽然百姓此起彼伏的道谢声。
“是谢巡按!”
“是谢巡按啊!”
“谢大人乃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多谢巡按大人!”
“多谢巡按大人!”
他掀开帘子,但见百姓面向山寺,跪于山道。
唐小棠顺着百姓的视线,向上望去,但见山寺钟楼之上,一白,一赤两道身影立于栏杆前。
唐小棠不必猜,也知道红的那道身影定然是那个宁王季云绯。
也不知是不是名字里有个绯的缘故,他个宁王似乎甚是喜欢绯色,他两次见到对方,都是一身绯色衣袍,怪晃眼的。
钟楼上,二人均是面向寺门方向,似在俯瞰,又似在眺望。
唐小棠痴痴地想,那人目之所及,可有一个小小的他?
不知为何,唐小棠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冲动。
他要前去问个清楚!
唐小棠掀开马车的帘子,对驾车的惊蛰,以及外头的青鸾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青鸾着急地道,“公子,等夫人接了大公子过来,我们就立马要下山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唐小棠不答,只是要下马车。
惊蛰伸手,拦住了唐小棠,“抱歉,小公子。老爷离开前有令,待您回来后,要我寸步不离地跟随左右。”
唐小棠被气着了,“我爹只是让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没说要软禁我。难不成我下车去解个手都不成么?”
“自是可以。”
“那就起开!”
惊蛰侧了侧身子。
唐小棠哼了哼,下了马车。
不等他得意太久,紧接着,惊蛰也从马车上跳下。
他去树丛里,惊蛰也跟着他进树丛;他去岩石后头,惊蛰也便跟着去岩石后头。
唐小棠倏地转过身,怒道,“你这样就站在我身后,我要怎么解得出来?!”
惊蛰低下头,“奴才知错。”
知错归知错,人还是要继续跟着的。
主仆二人犹自僵持着,那头青鸾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公子,公子,夫人接了大公子出来了,快,您快回到马车上!回头夫人上了马车,未见着您,待回府后,又该借机整治您了。”
借机整治便借机整治吧。眼下,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阿,阿爹,您,您怎么来了……”
青鸾同惊蛰下意识地同时转过身去。
见状,唐小棠扭头就跑。
“咚”地一声,脑袋撞上一堵人墙。
“对不住……”
唐小棠慌忙低头同被他撞了的人道歉。
“你这么急哄哄,是打算去哪里?”
唐小棠错愕地抬起头,“啊,阿爹……”
铁青着脸色,面容板直的人,不是他阿爹,还能是谁?
“老爷。”
惊蛰一脸愧疚地走上前。
青鸾亦小声地同唐时茂请了请安。
唐时茂冷冷地睨了眼看管不利的二人,拂袖冷声对唐小棠命令道,“随我来。”
唐小棠焦灼不已。
他下意识地抬头遥望山寺的钟楼方向。
“别看了,他已乘坐宁王下山的马车下山。此次,淳安乃至我们能逃过劫数,谢怀瑜功不可没。第一次巡按地方,便立下如此功劳。此次他回到颍阳,国舅一党将想必拿他再无可奈何。
谢怀瑜这把宝剑,已然出鞘,将再无人能挡其锋芒。
棠儿,你还不明白吗?不管是淳安,还是你,不过如淳安那郊外的驿站,只是他短暂歇脚之所。他不会长久驻足,即便是你去了,你亦留不住他。”
第34章 回京
“呼——这儿的风也忒大了!本王的鬓发都要被吹乱了!”
季云绯在下面听见百姓们齐齐跪于上道,齐呼感谢谢大人什么的,想着这画面一定逗趣极了,便问了寺庙的和尚,哪里视野比较开阔。
这样才方便他看戏不是。
寺庙的大和尚告诉他,千叶寺唯这座钟楼最高,视野也最开阔。
季云绯简直要怀疑谢怀瑜是不是存心挑了那么个地方——
深怕人瞧不见他,故意站那么高的地方去。
季云绯还是来了这座钟楼,他出了楼梯口,转过钟楼的这座大钟,山风便迎面扑来。
这什么破地儿啊,妖风也太大了!
季云绯顶着风,朝谢瑾白走了过去,“就知道你这个人最假模假式了。想百姓感谢你直说啊,故意站这么高,这是担心谁看不见你呢?
等……等会儿,等会儿……
你该不会……当真故意站这么高,只不过,不是为了引起什么百姓的注意,而是为了让那个知府家的小公子能瞧见你吧?”
季云绯忽然也不在意他的鬓角被不被风给吹乱了。
他双手负在后头,迎着山风,兴致勃勃走到谢瑾白的身边,凑近他,饶有兴致地追问,“哎,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呢!本王昨天就想问你了,你不是真对那糖果儿起了心思了吧?你不喜欢季九了?”
季云绯从小到大都特别遭蚊虫药。
山寺又多蚊虫,那些蚊虫就跟追着他叮咬似的,季云绯又大小特别怕那些天上飞的,地上窜的蚊虫,他唯恐其他人看出端倪,毁了他宁王的一世英名,故而昨日上了山寺之后,便在主持的僧舍里窝着,熏着艾草,哪都没去。
“驿站的马车我借给了萧监丞一家,你捎我一程。”
说罢,转过大钟,径自走下楼梯。
“凭什么啊?你自己把马车借出去便借出去了,关本王什么事啊!凭什么要本王屈尊降贵地跟你挤一辆马车!谢怀瑜,谢怀瑜!你给本王站住!谢怀瑜,谢怀瑜!”
季云绯吵吵嚷嚷,气急败坏地跟了上去。
宣和五年,东启淳安天降暴雨,致赤丈河堤坝溃堤,海水倒灌,冲毁房舍、良田无数。幸得巡按御史谢怀瑜,淳安知府唐复荣提前将城内大部分百姓转移,未造成浮尸千里之惨剧,挽救了城内数万百姓之性命。
朝廷拨下赈灾粮食同银两,淳安百废待兴。
谢怀瑜巡按淳安有功,受诏回京。
不耐官场践行送别那套,谢瑾白回京这天,除却都水司监丞萧吟,并未通知任何人。
长亭道上,杨柳依依。
萧吟一身白色布衣,一手执壶,一手持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颍阳同淳安相距不知几千里。山长水远,此番一别,相期邈邈。怀瑜兄,千万珍重。”
“多谢。”
谢瑾白微微一笑。
他不善饮酒,寻常应酬亦是滴酒不沾,此番却是破例,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萧吟红了眼眶。
他萧凤鸣何德何能,能得怀瑜如此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