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按的心肝宝贝(60)
箍住谢瑾白腰间的双手,被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量所拿开。
季云卿面上的血色褪去。
谢瑾白拿开季云卿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在季云卿慌张的眼神注视下,缓缓地道,“皇上不会失去臣的。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臣始终都是皇帝的臣子。何况,就算是没有我,小九也还有这个天下。”
季云卿当即激动地反驳,“不,如果没有怀瑜哥哥,朕要这个天下,朕要这个天下有何用?!怀瑜哥哥,朕不能没有你!”
谢瑾白笑了。
如杏花初开,暖暖都是春意。
“怀瑜哥哥。”
以为谢瑾白终于信了他所说的话,季云卿欣喜地走上前。
谢瑾白忽然开口道,“那小九就下旨,收回成命,把婚退了,可好?”
季云卿脚步骤停,他喃喃地重复,“把婚退了?”
谢瑾白身体倾,抬手,指尖虚虚地轻抚季云卿的轮廓,“嗯。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对大婚一事心怀芥蒂。把婚退了,假以时日,我定然令太后还政于你。”
假以时日?
假以时日是什么时候呢?
他已登基五年,做了五年的傀儡皇帝!
眼看熹太后同康伯侯有意册立比他更为年幼,在他们看来更易掌控的十四弟,他要如何再等下去?
朝政之事向来如波云般诡谲莫测。
即便是怀瑜哥哥,当真便有能力令太后还政于他么?
谢瑾白叹息一声,“小九,你犹豫了。”
那一声叹息,飘若轻鸿,却如同冰雹,狠狠砸向季云卿的耳鼓。
年轻的少帝猛地抬起头。
“臣提前恭贺吾皇大婚之喜。”
抬手施礼,躬身,缓步而退。
浅湖绿的广袖衣袍,如同入秋的最后一抹春色,从他的眼前消失。
季云卿身子遍布凉寒,瞬间为一股刺骨的冷意所包围。
谢瑾白不疾不徐从殿中走出,见到候在门外的平安,施礼告辞。
平安亦抚了抚拂尘,回了礼。
眸中却是闪过一抹惊诧。
平日四公子入宫,没有个一日半日的,可出不来。
莫不是,两人起了什么争执?
“平安。”
听见殿中少帝的声音,平安忙疾步轻声入内,手脚放轻地躬身走至帝王的面前,“奴才在。”
季云卿坐在龙椅上,他一只手紧紧地按在扶手之上,眼神狠厉,“你命人去查怀瑜哥哥巡按淳安的这段时间以及昨日回府后所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事无巨细,一律命人禀告给朕,清楚了吗?”
平安心下一凛,手持拂尘,单膝跪地,“嗻。”
谢瑾白回到太傅府,府中之人都已经起了。
因着今日休沐,故而除却谢母以及二夫人苏清欢婆媳二人,父亲谢晏以及二哥谢为暮具在饭厅里用早膳。
反倒是至今还在国子监求学的谢笙因为今早有课,用过早膳便去了国子监,并不在府中。
“听说圣上今日一早便命平安公公来请你入宫,皇帝留你在宫中用早膳了没有?”
听下人来报,说是四公子从宫中回来了,谢母便命人将谢瑾白请至饭厅里来。
得知谢瑾白并未在宫中用过早膳,便赶忙吩咐婢女去再拿一双碗筷过来。
“来,小玉,你爹已经吃完了,你过来,坐娘边上。”
还有一碗豆汁还没喝完的谢太傅:“……”
“儿媳已经吃饱了,四弟坐我的位置上吧。”
苏清末笑了笑,放下空碗,站起身,让出位置。
“我也吃饱了。”
谢为暮也放下手中的碗筷,“爹,娘,你们慢吃。”
说罢,陪妻子回院子里去了。
迟些时候夫妻二人要一同去苏清欢的娘家,将几日前前去外祖父,外祖母家里做客的一双儿女接回。
边上婢女上前来将空碗收拾走。
谢瑾白在二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谢母亲手舀了碗粥,放到谢瑾白的桌前。
谢晏呲溜地喝着碗里的豆汁,随口问道,“圣上今日请你去宫中,可有向你透露些什么没有?擢升你为吏部文选司员外郎,始终只是朝中几位大臣的意思。圣上当时并未表态。今日圣上有告诉你,他属意你……”
谢母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道,“清河,食不言,寝不语。”
清河是谢晏的字。
谢太傅:“……”
先前同漫儿在饭桌上上讨论哪家的水粉铺的胭脂颜色比较纯正的人,难道不是夫人你么?
当然了,谢太傅也不是头一回体悟到自家发妻的“宽以律己,严以夫君”的双重标准了,更是不敢提出抗议的。
谢太傅低头喝豆汁,默默地起身,默默地离开。
谢瑾白同母亲道了谢,端起桌上的粥碗,唇角微勾,“爹娘结婚这么多年,还是这般恩爱,实在羡煞旁人。”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谢母嘴里说着责备的话,面颊却是不由飞上两抹似红晕。
谢晏从碗里抬起头,青色的胡子,沾了一圈白色的豆汁,舔着唇角,嘿嘿一笑,“羡慕啊?羡慕你自己也去讨一房媳妇啊!”
哼!
让你也尝一尝被管得死死的滋味。
“噢,好啊。”
谢瑾白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谢母同谢晏夫妇二人不由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齐齐地朝小儿子看了过去。
尤其是谢母,神情更是少有的激动,“玉儿,你,你说……你说得可是真的?”
要知道,谢瑾白早已过了婚配年龄。
太傅之子,东启第一大才子,国子监“双珏”之一,这几个名头,无论拿出哪一个,都是足以令颍阳无数千金心折。
前些年上门说媒的冰人险些没将太傅府门槛给踏破。
可自从谢瑾白成为太子伴读,再到如今已然登及帝位的少帝的近臣,就不断有流言蜚语传出。
颍阳的百姓已然将谢家四公子将帝王男宠归为一类,身家清白的官宦之家自然不愿同谢家四公子结亲,以免不小心得罪帝王不说,还平白毁了女儿的一生。
官宦之家尚且担心会得罪天子,更勿论是普通的商人之家,如此也便有了如今无人敢“高攀”太傅府家的谢四公子的婚事的局面。
当然,以谢瑾白的的出身、才情以及相貌,只要他愿意,想要结一门如意的婚事亦不难。
偏生他自己对婚事直都是不甚配合的态度,甚至对满城风雨的流言大有听之任之的态度。
谢晏同谢母夫妻二人固然着急上火,亦是无计可施,总不能按着脑袋,强逼儿子成婚不是?
哪曾想,今日谢瑾白忽然松口。
谢母大喜过望,当即道,“我马上就去联系冰人。”
谢瑾白抬眸,一双桃花眼很是有些无奈地睨着母亲,“会不会太急了一些?”
“噢,对,是不急,是不急。”
谢母嘴里这般应着,心里头想的却是应该请孙冰人好,还是赵冰人好。
哎呀,自从暮儿,无双相继成婚之后,家里已经好多年没有请过冰人了,也不知现在哪位冰人手里头的姑娘多一些。
还是,不若将颍阳内知名的冰人一并请到府中来?
知母莫若子。
谢瑾白只要一看母亲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猜到了母亲此时心中多半是在想要请哪位媒人好。
他夹了一口菜,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母亲,这些年来外人给我寄的书信,您可还有保留着?”
“嗯?你说这些年来他人寄给你的书信么?应该还在的,娘亲想想啊……”
谢母的东西注意力果然暂时从要请哪位冰人,转而回忆这些年寄给谢瑾白的书信都被她放在了何处。
“嗯。不急,母亲慢慢想。”
谢瑾白低头吃粥。
谢瑾白少有盛名,自以七岁之龄破格入国子监求学以来,就有许多向其求教的书信,寄往太傅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