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按的心肝宝贝(102)
这是,不高兴了?
谢为朝觉得很是稀奇。
他这个幺弟自小就是个好脾气个的。
小三抢他玩具从不发脾气,反而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一股脑地拿给小三。
对待他们兄弟三人,以及无双亦是如此。
是小孩都有任性胡闹的时期,小五却似天生没有过稚子顽劣的一面,自打咿呀学语时,便是日后那般清冷自持的性子。
小时候去慈恩寺,弘远大师更是直言小五与佛有缘,亲情缘薄,是个天生适合出家的性子。
弘远大师更是断言,慧极必伤,这孩子若是不出家,长在官宦之家,以这孩子的聪颖,他日定位列公卿,如此必然陷于党政夺权,难得善终。
娘亲为了生下小五,险些去掉半条命,哪里舍得将幼子送进佛门。
这些年紧张地爱着,护着,唯恐这孩子哪天想不开,当真跑去出家。
好在小五性子冷是冷了点,对爹娘以及他们兄弟几个,还有无双皆身为敬重。
谢为朝过去觉得自己幺弟身上确实是少了几分少年还有的轻狂任性,这孩子几乎从未有过大吵大闹,大哭大笑的时候。
被别的孩子轻慢了,嘲笑了,也从未有过怒容相向的时候,当然,暗中收拾起来一点也不手软。
及至长成,这孩子性子越发沉稳,唇角总是噙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这世间没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也没什么能叫他在意的。
谢为朝还是头一回,在自己这个弟弟的身上,瞧出如此明显的情绪变化来。
“我去马车上等你。”
罢了,这世间除了他们家里人,难得还能有人被小五这般放在心上的。
不过是让小两口多说几句话的事情,他上车等等也便是了。
丢下这句话,谢为朝便当真先行上了马车。
萧子舒也随之单手撑在马车上,跃然上了马车,双手握住缰绳,也在车上等着主子。
如此,便只剩唐时茂一人站在门口,令这位刚刚正是荣升为太傅府姻亲的唐知府好不尴尬。
谢为朝这么说,唐小棠更不好意思了。
他一只手被谢瑾白握在手中,他只好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推了推这人。“你赶紧过,过去吧。莫,莫要让,让谢大哥他,等,等久了……
谢瑾白仍是一派淡然模样,“无妨。”
唐小棠:“……”
谢瑾白忽然道,“小果儿,今日一别,我们要两日后方能见面。”
唐小棠一愣。
经这人这么一说,唐小棠这才意识到,可不是么。
这两日两人才将过去种种误会说开,他都习惯醒来就见到这人了,如今忽然要两日不能见面,此时心里头难免一空。
口中仍是嘴硬道,“才,才两日……”
谢瑾白低头,凑近他的耳畔“是啊。不过才两日,二十四个时辰。可是,怎么办呢?我已经从现在开始就想我的小果儿了……”
温热的气息吹拂唐小棠的耳廓,唐小棠耳尖发烫,对这人的情话全然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两日之后,小玉哥哥等小果儿迎我进门。”
男子结契,是没有迎亲一说的。
但是谢瑾白这么一说,唐小棠当真生出了几分要娶亲的羞赧感,他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他抬起头,用力地反握住谢瑾白的手,脸红着,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乖。”
薄唇微掀,谢瑾白将人松开,转身上了马车。
—
“给我跪下!”
回到谢瑾白下榻的客栈,谢为朝从随身携带的行礼当中,拿出谢家先祖画像,替换了客栈用来装饰的画卷,命令谢瑾白跪下。
谢瑾白一言不发,在先祖画像面前跪了下来。
“给先祖磕三个响头。”
谢瑾白依言照做。
谢瑾白对着先祖画像磕过三个头,谢为朝也在先祖画像前跪了下来。
谢瑾白倏地转过头,“兄长——”
“谢家先祖在上!谢家第十九代嫡长孙谢为朝替四弟怀瑜向列祖列宗告罪!四弟怀瑜同淳安知府小公子唐未眠两情相悦。两人同为男子,实有违阴阳人伦!
然朝同家中二老皆认为,吾弟终生之幸福,远重世人眼光之成见。恳请先祖在天之灵,莫要怪罪于四弟,续佑吾弟与弟媳未眠!佑他二人前路坦顺,余生无忧!
不肖子孙,朝谨拜上!”
说罢,“砰砰砰”在先祖画像前磕过三个响头。
既向先祖告过罪,谢为朝便起身,仔细收起先祖画像,对还跪在地上的谢瑾白道,“还跪在那里做什么?起来吧。既已禀明先祖,便是先祖怪罪,自有我同爹娘替你担着。”
谢瑾白拂衣起身,拱手道,“多谢兄长。”
谢为朝瞧着幺弟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就来气,“且慢,这事没完。”
谢瑾白:“……”
谢为朝在房间的梨花木椅上坐了下来,斜睨着站在边上的幺弟,正色道,“你可知你此番求娶唐家小公子,爹娘有多伤心?”
好好的儿郎,忽然就成了断袖了。
谢为朝是真心心疼自己爹娘。
小五幼时,唯恐幼子一个大彻大悟,跑去慈恩寺出家。
好么,好不容易把孩子养大,考取了功名,入得朝堂,只盼着小五开枝散叶,却迎来这一番打击。
谢瑾白自知有愧,垂眸道,“怀瑜不孝。”
世间若有安全法,谢瑾白定然不会选择令父母在这个年纪还要为自己伤神。
可他别无选择。
在意识到自己对小公子动了念,他便没有想过要在这条路上回头。
谢瑾白是在临行出发扶风县的前两日,将他意欲求娶淳安知府小公子唐小棠一事,禀告父母,并且恳请父母成全。
太傅以及太傅夫人自是震惊、错愕,震惊同错愕之余,免不了伤心难过。
尤其是太傅夫人。
她已请了全京最好的冰人,不求对方是大富大贵之家,只求女家家世清白,性情温良,想象着他日新妇进门,怀有身孕,小五的孩子该多好看……
一夜之间,皆成水中幻影。
谢瑾白时机选得太巧妙了。
刻意选在临行之前对父母坦诚相告。
颍阳距离扶风,不知相隔几千万里,扶风县又是匪患严重之地。
但凡赴任途中,又或者是任职期间一个意外,很有可能便从此天人永隔。
生死面前,再无大事。
若是他们今日反对,他日孩子有个意外,这桩婚事会不会成为他们心中永远的遗憾?
谢晏同夫人就这么被迫想开了。
当年弘远大师便说过,这孩子天生便亲情缘薄,提议将孩子送入庙中出家,他们拒绝了。如今孩子喜欢上了同为男子的淳安知府的小公子,许是冥冥之中,一切自当注定好了的。
于是,才有了谢晏的那封婚书。
谢为朝有心想要给弟弟一个教训,好教他日后行事莫要这般自我,多替爹娘着想一些,莫要只顾着自己。
见谢瑾白当真乖乖垂首听训,明明什么重话都还没说呢,自己反倒不习惯了。
主要是这孩子自小便是让人省心的性子,除却这一遭,摆了父母以及他这个兄长一道,其他事情当真没什么让他们操心过。
“你……罢了,罢了,爹娘既是已应允了你,我也不会做过多的为难。日后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就成。”
谢为朝叹了口气,到底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就这么给揭过去了。
“来,让兄长好好看看你!”
兄弟二人自见面之后,还尚未如何好好说过话。
谢为朝双手放在弟弟的肩膀上,仔细端详,当年他离家时,那个眉眼尚显青涩的少年,如今相貌是越发姝绝,气质也更沉稳了,“我们家小五,是真的长大了。”
若是将两世的时间都给算上,谢瑾白其实已经近三十年未曾见过兄长。
阮凌国蛇心不足,牧州边境不稳,谢为朝长期驻守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