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纪不大,就三十多吧,却已留了古代武将特有的髭须,配合他遒健的身躯,未尝不是种模糊年岁的好方法。
听完兰太的汇报后,直毘人并未露出太惊讶的表情,只将兰太的话先整合一遍:“也就是说,甚尔有了孩子,他的孩子是十影法,他们藏身在横滨?”
兰太略有些崇拜地想:家主到底是家主,如此喜怒不形于色!
点头应声道:“是!”
如果直毘人知道兰太在想什么,怕是要说:老夫在禅院家呆了这么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不过是甚尔生了个十影,论强大,那合该是他。
兰太问:“请问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那毕竟是十影,不能让他流落在外,可甚尔当不会愿意后嗣回归禅院。”
如果愿意,早在召唤出玉犬时就带着孩子荣归故里啦!
直毘人当然想到这一层了,他把腰间的酒葫芦接下来,灌一口酒,酒精浓度太高了,拔开塞子,两米远的兰太都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兰太想:这就是豪侠的风范啊!
就听见值得托付的族长享受般地砸吧嘴,像在回味酒的醇香,尔后来了一句:“给甚尔打通电话吧。”
兰太:啊?
直毘人说:“事关他儿子,怎么都得跟当事人说一声啊。”
一言不合把孩子绑了,甚尔再发疯,禅院家不得给他打穿了?
……
次日,做家务的禅院甚尔接到了许久不见的直毘人的消息。
彼时他正拖着呜呜作响的吸尘器,给全家来一套大清洁,论做家务,甚尔是专业的,一点都不比隔壁的主妇差。
甚尔有两部手机,一部是跟小惠的幼稚园老师、街坊邻居们沟通的日常用手机,还有一部则是跟孔时雨接任务,跟异能特务科虚与委蛇的工作用手机。
顺便一提,三人组知道他两部手机的联系方式。
直毘人记录的是后者,他是甚尔与禅院家的唯一联系人。
手机铃响时,甚尔将吸了一半地的吸尘器扔在原地,看见这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他“啧”了一声。
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让直毘人联系自己,绝非好事。
他漫不经心地想:能让对方时隔五年来找自己的事儿,就一两件……
“哟,甚尔。”直毘人豪爽极了,不跟他打太极,跟甚尔说话弯弯绕,他真能把自己的电话给挂了,更何况,他直毘人也不是喜欢兜圈子的人。
“家族有人来横滨做任务,看见了玉犬,你有什么想法吗?”
甚尔心中一凛:果然。
嘴上却说:“哈,那管我什么事。”
直毘人单手抄在胸前,不受和服大袖的束缚,他心说:不承认吗……有些难办了。
他进一步提示道:“玉犬的主人跟你有些像。”
甚尔的回答一如既往地混不吝:“谁知道,说不定是禅院家人春风一度的产物呢,这么多年的血缘近亲,多少有点像吧。”完全不承认。
“如果你是来说这个的,挂了。”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直毘人听那嘟嘟嘟的忙音,伸出两根手指搔杂草丛生的下巴,缓缓说:麻烦了啊。
没想到那个甚尔也有舐犊的天性,不,或许正因他受禅院家排斥,才会产生近乎常人的亲情观吧?
他又想,有或者在离开了这泥泞般的家族后,甚尔交了好运,他学会了爱,明白何为亲情,即便儿子回归禅院家能享受咒术界意义上的富贵,却不愿让他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交好运了啊,甚尔。”直毘人如此定义,“不过,到底是十影,不能当没看见。”
*
甚尔的状态不对。
推开门的瞬间美久就发现了。
她看与平日里没区别的儿子,许是母子连心吧,从小惠身上硬生生看出一抹担忧,他平时不怎么与甚尔说话,哪怕聊天了都是“可恶的老爹”“别摸我的头”诸如此类的话,正因如此,甚尔并未从他的什么上看出点什么。
也可能是他神思恍惚,看什么都心不在焉的,发现不了儿子的异状。
她稳健地用完晚餐,又洗了一个热水澡,打发小惠去睡觉,小惠应当是睡不着的,却也乖乖地走了。
马上窜到沙发后,双手拍在了甚尔的脸颊上,他正在漫无目的地换台。
将甚尔的脸扭过来,与自己面对面,美久的脸孔上写满担忧,她问:“出什么事了,甚尔。”
本不应该同美久说,咒术界的事儿就归于咒术界这一滩泥淖吧,可她是惠的妈妈,当然要知道孩子的事,更何况跟甚尔在一起如此多年,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哪怕禅院甚尔不愿意提,不还有五条悟这张叭叭叭的小嘴吗?夏油杰跟硝子又会把五条悟东一榔头西一棒的话细化了。
最重要的是,美久才是家里精神最强大的人,她支撑起了破破烂烂的甚尔,用爱填满了他的空洞,抚慰他的伤痕,给了他面向未来的勇气与力量。
于是甚尔开口了,他说:“禅院家的人看见小惠了,还有玉犬,直毘人跟我打电话,他们是不会放弃十影的。”
他说:“还要在横滨吗?”要过躲避禅院家的浪迹天涯的道路吗?改名换姓、四处躲藏,自己是无所谓,可美久……
美久说:“可为什么要躲呢,小惠没有做错任何事,甚尔你也是。”
她拍了下甚尔的脸道:“冷静,甚尔,我们早就说好了的,如果惠被发现了,那就去面对吧,我听杰君说了,甚尔你很强,如果有人要带走小惠,那么当年你如何离开家族的,就再去做一次吧。”
*
禅院甚尔离家时做的事,只要一打听就知道,五条悟先是没关注,等他知道了捧腹大笑,说禅院家的老古板们“你们也有今天”,同时对禅院甚尔的经历感到不可思议,他说“你没事吧,既然那么强了,为什么要被一群弱者搓磨,是菩萨吗?还是屋子里的大象?”
夏油杰的回答也很损,他当着甚尔的面说:“不要这样,悟,有些人是这样的,童年时被欺负了,留下一辈子的阴影,成年后有了力量也不怎么敢反抗。”
硝子说:“ptsd都是ptsd。”
禅院甚尔听得也很火,他本来是对万事不在意的没有自尊的男人,可五条悟跟夏油杰,这两个人雷区蹦迪的本事太大,于是他把暂时打不过自己的二人组狠狠削了一顿,体术、硬碰硬,这两人真打不过甚尔啊。
“稍微注意点啊小鬼。”他是这么说的,“别挑衅大人。”
五条悟吊儿郎当地摊开手:“这话你跟禅院家的人说呗。”他认真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如果我是你的话,得把他们打得躲着我走,谁躲他们啊。”
夏油杰说:“如果要给小惠找场子,我跟悟很乐意替你去。”
硝子说:“记得带上我,只要有我就闹不出人命,没出人命就不是事。”
禅院甚尔简直匪夷所思:“给惠找场子?”
五条悟补充道:“剧本都这样写的,被家族流放的失败者的孩子是个天才,带球跑后被家族人发现,背叛接回家云云,惠可是十影啊,不就是带球跑的小天才吗?”
夏油杰扶额说:“少看狗血剧,悟。”
“总之。”五条悟说,“如果你不愿意回禅院家,我不介意让小惠叫我爸。”
他说:“那杰就是小爸,硝子就是小妈,他可以是我们共同的孩子。”
说完,堂堂六眼就被无咒力给打了,拳拳到肉,好在有不破的无下限,并未伤到实处。
*
美久的话让禅院甚尔想到跟三人组匪夷所思的对话,这仨不仅肖想他的老婆,还在肖想他的儿子,让禅院甚尔烦透了。
特别美久说道:“跟悟君他们说一声吧,虽有些麻烦他们,但他们知道了,肯定能给小惠多提供保障。”姑且还是知道,时常来自家蹭饭的三人组不是寻常少年。
她本不该找未成年的孩子寻求帮助,可跟自己的儿子有关,总要都试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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