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送走了周羡之,送他离开的时候她也掉了眼泪。
后来,她就嫁了人,有了恩爱的丈夫和一个可爱的女儿,蒹葭蛊虫让她以一种活死人的模样存在,成了村子里的最老的人,所有人都会叫她阿奶,她接过了祖先留下来的镇山木,看遍了群书,她学了周羡之的阴阳之法。
她又埋葬了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她无法再忍受……
“还有三天,又是给母虫献祭品的时候了。”赵奶奶悲哀地说:“这次的祭品是我的孙女翠翠。”
第49章 桃花源(六) “一个小时。”陈鹤年说……
听到此, 他们脸色都有些低沉凝固了,现在再瞧外头的黑天,就跟虫嘴张开的黑窟窿似的, 越瞧越难看。
“此蛊如今可有解法?”陈鹤年是最先开口的,他心里觉着,这巫蛊之术自然只有由他们蚩南人自己想解决办法,外人无法插手,他这样问,多少还寄托了一点希望。
可赵奶奶却在摇头。
“至今无解。” 她说:“如今,让母虫沉睡的血蛊已经由大巫师种在了翠翠的体内,这种血蛊,大巫师十年也只能培育一只, 还需在族人中挑选出适配的人,所以翠翠,是这次轮回唯一的祭品。”
“那真是……”陈鹤年斟酌,“令人惋惜。”
赵翠翠是个天真爱笑的姑娘,可现在她已经是刀尖上的肥肉,才十七岁就注定要被喂虫子,心软的人听了都得掉几滴眼泪。
“事已至此,那你想怎么做?”陈鹤年知道,赵奶奶绝不是单纯和他们夜话诉苦, 他说得更准确点,“你想要我做什么?”
赵奶奶笑了, 这一笑令陈鹤年都担心有口大锅要扣下来,她说:“是你能做到的事,我想要你们带翠翠离开。”
“离开?”
“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 叫她走得远一些。”说到翠翠,赵奶奶说:“翠翠其实是我收养的孩子,她阿嬷生她的时候就去世了,是个可怜孩子。”
“我把她一手带大,最了解她的脾性,她什么都会,出去了,总能有办法活着,你们能给她安顿一个落脚处,就足够了。”
陈鹤年不解:“可她体内有蛊毒,又怎么活着离开?”
赵奶奶早有计划:“我会布巫阵,将我的蒹葭蛊给她,你们先不要走太远,我会在第二天布阵。”
左贺问:“可这样,前辈你就会死?”
赵奶奶只淡笑声:“我已经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再长也没什么用。”
左贺又问:“没了祭品,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全寨子里的人都会死?”
“早该灭亡了。”赵奶奶眼睛变得冷冰冰的:“祖辈的祸事,由后辈承担其后果,若是,只能牺牲族人性命苟延残喘,我族,也没有继续的意义。”
“那我该如何带她出去?”陈鹤年说,“这么重要的事,只怕,不会有人希望她走。”
“大巫师主持献祭,而我就是看守祭品的人。”赵奶奶叫他们宽心:“我们商定好,在翠翠参加完寨子里的婚礼之后,就举行献祭仪式,所以明晚你们就得走。”她说,“献祭这件事,只有大巫师和一些长辈知道,最重要的是,他们不会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事。”
“因为,我曾亲手把我的女儿送到母虫的肚子里。”赵奶奶说,她平静地看着杯中的油茶,可脑子里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阿嬷——!”
那呼喊声比刀尖还要锋利,只有她的女儿这样叫她。
“阿嬷,我不想死!”
“阿嬷!为什么一定是我?为什么一定是我啊!”
“阿嬷,你不是我的阿嬷么?你不是最疼我的么?”
女儿哭着喊着,被捆绑着,挣扎着,但她没有出手解救,为了族人,她狠心地把女儿推向了火坑。
在她女儿被选中的时候,赵奶奶心痛,心痛也只能舍去,将女儿交到了大巫师的手里,女儿死去的时候,她已不是那个会因为生离死别而放声大哭的小姑娘。
这一年,在赵翠翠被选中的时候她比之前还要平静。
可她意识到,她错了,有谁在乎过那些祭品的想法呢?他们不想死,却要逼着他们去接受。
“已经一百多年了,有那么多被活活献祭的人,这样做,就是对的么?”赵奶奶叹道:“一族人不正应该同生共死么?”
“就算我一个人的错,我去阴曹地府下十八层地狱也好。”她的握着拐杖的手徐徐颤抖,可突然目光变得狠厉,站起来,冷冷地说道,“我现在,就只是一个自私的,想要保护自己孙女的老人。”
她两眼通红,转过身去,这话说出来只是对她自己说的而已。
陈鹤年回道:“你族之事,我们没有理由插手,我会尽力完成你的要求,还了我师父的恩情。”
左贺提议说:“我可以送她去戒律山,托一个关系,师门会给她安排一个良处。”
赵奶奶总算安心,颤颤巍巍地走了。
赵奶奶给他们铺完了整条路,时间,地点,通通精打细算过了,这不算是难事,只要将赵翠翠带出这里,送去戒律山就可以了结他师父许诺的债,陈鹤年躺在凉席上思考了一阵,可他睡不着。
他睁着眼看着头顶的房梁,木头时不时掉下些灰屑,直到,他耳朵听到了听到了一点动静,那是罗盘转动的声音。
陈鹤年立即翻身下床,拿出罗盘,指针正在微微移动,这一变化将他身上的阴霾都扫去了,他觉得是那条蛇出现了,而且就在这附近。
“怎么了?”
左贺也是醒着的。
“捉蛇。”
陈鹤年说,两人都下了床,轻声地在房子里走。
怎么会这么凑巧?这条蛇居然来到这屋子里,陈鹤年托着罗盘,按着指针的方向逼近,最后停在一处房间门口,他手掌都贴在门缝上,正要闯进去。
“等等。”可左贺将他给拦住了,小声提醒说:“那是赵翠翠的房间,你不能在这个时候进去,你忘了这里的习俗么?”
陈鹤年当然记得,这蚩南还有个破规矩,年轻男子若半夜闯进姑娘房间,就是示爱,必须娶了这位姑娘。
陈鹤年想了想,觉得有必要避嫌,就把镜中鬼给叫了出来,直接让它进去看。
“这也不太好。”左贺说,“岂能叫鬼偷窥?非君子之为。”
“我又不是君子,况且,我这也是担心她的安危。”陈鹤年觉得他是根葱,又长又直,“那条蛇要是伤人了可怎么办?赵翠翠不就有危险?大黄可以不打草惊蛇。”
左贺一下就被说服了,镜中鬼直接潜了进去。
半夜三更,两人就在客厅里等,这个点,温度有些低,令人身体发凉。
陈鹤年说:“如果它在里面,你去堵窗户,我堵门。”
左贺点头。
没一会儿,镜中鬼飘了回来,冲着陈鹤年摇头:“完蛋了。”
“什么完蛋?”二人刷地一下站直。
镜中鬼笑嘻嘻地对陈鹤年说:“你要的蛇胆现在已经进了那女娃娃的肚子里,我刚进去,那女娃娃已经吞下去了,那条蛇认识这个娃娃,可亲密着呢。”
陈鹤年沉默了好一会儿。
“确实完蛋了。”
他说,像是抽离了七分力,虚虚地,是真的觉得心痛,他快到手的钱没了。
左贺问:“那还抓蛇么?”
“抓个屁。”陈鹤年气愤地走了,他回到床上,彻底失眠,醒来的时候脸上甚至多了点冷酷的沧桑。
是赵翠翠把他们从床上叫起来的,那条白蛇就缠在她的手腕上,她高兴地向所有人介绍说:“认识一下,这是我的朋友,小白,只是它之前出了一些事,差点都没命了。”
白蛇在她手上嘶嘶地临危不乱地吐着信子。
陈鹤年手里正捏着针,死死盯着那条蛇,下一秒就可以把它做成叉烧,可谁知道这条蛇还有关系在,把蛇胆给了赵翠翠,直接超越了小虫的地位,成了她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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