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姜皖说:“你答应得倒是快。”
于林深黑的眼珠一转,难以察觉的嘴角牵起了细微的弧度,他明显被取悦到了,是笑着的。
陈鹤年也笑了,他咳嗽一声:“都别呛了,去洗洗手端菜。”
人都齐了,碗筷也都摆好,众人起先站着,年夜饭有个规矩,得先由故去的长辈先动筷,一碗米饭插上筷子,摆在饭桌上,不缺椅子,心里默念自己长辈的称谓,就算吃过了。
周羡之拿了酒,酒足饭饱,他醉醺醺地倚靠在椅子上。
陈鹤年喝的茶,除夕夜守到十二点,他们才各自回屋。
新年自会许下新愿望,只是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可于林是鬼,鬼便不用遵循人的那套玄学定律不是?
所以,在夜深人静之中,这在黑暗里叱咤风云的鬼魅,贴着陈鹤年的后背,在他耳边说:“陈鹤年,会长命百岁。”
第86章 闹鬼 其实是闹人。
年后, 周羡之就不见人影,还把小白和镜子一并带走了,据说是以前的老熟人把他叫过去做事, 干他们这行的年纪一大还在人间走呢,基本就是给人灵堂里当法师的,干点便宜又安全的活儿养活一把老骨头。
南派出资供养于林,陈鹤年也不用愁吃穿,捉鬼除邪的活儿他不接,也就在初二时和姜皖去了一趟天阴派看望姜族后人。
如今她们已能正常生活,陈鹤年他们也没别的需要记挂着的,但是左贺不行,他还有师门的历练任务在身, 他要一走,屋子空了,家里也没人擅长做饭。
左贺削尖了木剑,收拾好包袱,正要出门,客厅里的陈鹤年就放下了果盘。
“是远门?去哪儿?”
“黄东省。” 左贺回道。
“你也去这儿?”
“不是和师叔一起的。”左贺说得极快,“我两个小时前出去买菜,遇见了一个人,他告诉我远方的亲戚撞了邪, 塞给我两千块钱还有一个地址,拜托我救命。”
正巧一直没开锅, 这活儿来得巧,他就接了,“我想尽快去一趟,对了, 你们要出去走走么?”
陈鹤年想了想,点头:“当然一起去。”
“那我去联系师门的人,叫他们派辆车过来,把我们送去火车站。”左贺办事快,“你们要带什么东西么?”
陈鹤年摇头。
左贺说:“那就半个小时后出发了。”
他出了门,没多久,停在别墅门口的黑车发动机响了。
雪已经融化了,三月,太阳晒得人暖烘烘的。
陈鹤年光着手走出去,于林的伞没有遮住他头顶的太阳,他还记得,他们在客厅吃年夜饭的时候,也有两辆车在附近守着。
左贺怕里面的人被冻成冰棍,还送去了两碗饺子,南派在身边监视的眼睛是逐日递减的,现在只留下一双了,刚好可以当司机。
只要鬼王不吃人,别的要求是可以尽量满足的,左贺拿到的地址,是黄东省华西市一处偏僻的县城——
老王是个土生土长的华西人,他半路发家做收租的,现在才改行做开酒店,这年头闹事的少了,县里管得也严,他才敢干这行服务。
哪成想新店一开张,营业才一个月就遭霉运儿,酒店里闹出一桩命案,一群老爷们互殴干死了一个人,尸体还是第二天保洁发现的。
那死了人的屋谁都嫌晦气,他降成钟点房的价格吃着亏卖,结果再住进去的人第二天就不省人事送进了医院里,医药费他出了,还赔了一笔。
这财神爷儿一来他店门口,他就锁上门,还焊上了铁丝网。
闹鬼他是不信的,但又怕出事,只能将那间屋子锁上,当了空房,最近来他店子的客人少了,今天就三个。
两男一女,哦呦,那男的个头高得,一进来都怕插穿他前台房顶的吊灯,打扮得更是不伦不类的,穿得像跳大神的,个个还都是长头发,也就比杀马特好一点,至少没有染头。
老王埋着头问:“要几间房?”
对方回:“一间。”
“身份证。”老王喊了句,站得最板正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证件交给了他。
老王看了眼,皱着眉头瞥了眼,证件至少是对的,问:“你们都是什么关系?”
“亲兄弟。”
“我是大哥。”交证件的那个说,他挺着胸,说话气宇轩昂的背上有个包袱,有把木头做的剑。
“这是二弟。”他接着说。
“三妹。”
那二弟三妹表情古怪极了,像是翻了白眼,瞧着脾气就不大好。
老王重新看向老大,忍不住说:“你看着不像家里亲生的啊。”
老大和蔼地笑了:“是啊,我是家里捡来的。”
这家庭有点复杂,老王不多问,拿了一把钥匙放在柜台上,“上楼右转有楼梯,房间号2120,不要在我房子里乱搞啊。”
“我们不要这间。”二弟突然发话了,他手里攥了份报纸摆到台面上,老王还以为他是为了砍价格才拿的,谁知这白面朱颜的人指着那报纸上的命案说,“我们要住这间凶房!”
老王顿时气乐了:“小年轻不学好想干什么?会死人的,想玩去别的地方玩,可别赖上我,你们当自己是什么,道士啊?”
“半个吧。”老大说:“运气好,明年我就能拿道士证了。”
老王有点生气,苦着脸要挥手赶人:“住不了,走走走。”
二弟不紧不慢地掏出钞票,“给你三百块,我们住一晚。”
老王盯着他手里的红钞票,嘟嘟囔囔地说:“闹鬼的,住进去再出来人都不会说话了。”
“你们脑壳傻啊?”他含着烟打量着他们,忽然冷飕飕的风吹过来,他一哆嗦,嘴边的烟忽然灭了,身上正冷着,就看见二弟的肩膀上从暗处搭了一只发白的手。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一眨眼的工夫,手没了,但自己的脸给吓白了。
他这样子被人看见了,三妹嘲笑他:“老板,你怎么神经兮兮的,胆子也太小了吧?”
老王不服气,敲了下前台的柜子,三妹笑盈盈地说,“咱再加二百,这买卖你做还是不做?”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老王脸上又笑了出来,摸着脑门说:“做生意的没那么多讲究,你们别死里头就成,出事也不能赖我!”
老大点点头,二弟不太乐意地再抽了两张红票子,把钱拿给了老王,老王收了钱,转身翻柜子把凶房的钥匙拿了出来。
那三个年轻人就上楼了。
这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酒店,虽然新但设施便宜,老板还爱抽烟,过道里一股烟草味儿,灯光又黄又暗,底下还有搓麻将的声音,那死了人的房间在四楼走廊的尽头,没安电梯。
陈鹤年是在路上看见那份报纸的,正巧要住家酒店,就来了,那老板还用一口本地口音警告他们,睡觉的时候必须把柜子窗户封死,十二点之前必须睡着。
这两句嘱托都是无用功,普通人这样做对鬼是没有一点效果的。
老板给的房门钥匙还贴着一个福字,这屋子出事还没过久,门缝上插着已经熄灭的三根香。
门一开,陈鹤年左右环顾,挑选了离卫生间远的那张床,左贺将东西放在茶几上,往床上挨个铺了自己带的毯子。
“报纸上有照片么?”陈鹤年躺在床上,枕在于林的胳膊上,“他死在哪里?”
陈鹤年一提醒,左贺的脑袋立即回想到报纸的内容,“脑袋撞到了洗漱池,被一根钉子扎穿了。”他走过去,看着被清扫过的洗漱台:“他的尸体没有被挪动,刚好面对镜子。”
镜子能容纳灵体,左贺说:“魂魄大概率寄宿在镜子里,不能转生,从此以往必生怨鬼。”
他当即用朱砂画了一张释灵符,贴在镜子上,再从房间里找了个硬体,手臂绷起肌肉狠狠地砸在镜面上,镜子一碎破煞已成,那鬼魂便不会受到束缚,有投胎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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