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胖子躺在地上翻滚,香灰黏在他皮肤上变成碳火烧得眦裂,他是叫声里诡异变成了野兽的哀嚎,他眼睛瞪得很大,带着狠狠地怨恨,他的皮肉就这样化成了骨水,到最后变成了一张皮。
黄皮子的毛皮和香灰混在一起,胡家人大惊失色。
胡婆娘当即眼泪就洒了下来:“我娃呢,我娃呢?”
陈爷子只是摇头。
胡婆娘险些背过气去,胡瘸子扶住她,好一阵儿才恢复力气。
“都是你家害的!”胡婆娘清醒些儿,当即指着陈鹤年说:“是你!你个祸害!你害死了我娃!”
陈鹤年大声回道:“我才没害他,我没错!”
“好啊,好个小子,好个畜生!”胡婆娘直接抄起地上的木头就要去砸陈鹤年。
陈爷子立马上前挡着:“你这是干啥!”
胡婆娘根本不打算收手,木头就要砸在爷孙俩身上时,那屋檐的石头突然砸了下来,直接砸在胡婆娘的脚上,疼得她手一撒,一屁股摔在地上。
一阵风吹到他们身上,冷到他们起鸡皮疙瘩,木头也被风直接吹了起来,砸在胡婆娘的脑门上,她疼着捂住脑袋。
“还有东西在?”陈爷子狐疑地扫向四周。
这莫须有的状况可把胡婆娘给吓坏了,她赶紧爬起来躲到胡瘸子的身边。
“你们回去吧!现在还没到晚上阴气最盛的时候,不然那黄皮子最先夺你们的命!”陈爷子告诫他们:“现在天还没黑,告诉黄老二他们家,赶紧去摘点乌肚子,铺在床上,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胡瘸子这下顾不得讨债了,带着自己婆娘麻溜地走了。
陈爷子紧皱着眉,他拉紧陈鹤年,陈鹤年却没害怕,指着自家屋檐说:“爷爷,她在这里,之前遇到的。”
陈鹤年又看见了那个在山上遇见的女鬼,他看得见,他爷瞧不见,陈鹤年天生阴气重,俗称阴阳眼人又小能看见些脏东西不稀奇。
那女鬼正站在屋檐上,脚底踩着黄泥巴,披着一头黑长发,衣服破破烂烂的,没有影子,身上还飘着浓烈的尸气。
陈鹤年笑了,但陈爷子却慌了,一把捂住陈鹤年的眼睛:“别看她!”
陈鹤年低下了脑袋,陈爷子匆匆去屋里拿了两样东西,一碗吃剩的熟米,铁盆,死人用的纸钱。
陈爷子往熟米里插上了三根香,将铁盆里的纸钱一点,跪着拜了拜。
“好鬼好上路,来世去享福!您老人家快投胎去吧。”
“她不老。”陈鹤年说。
“别打岔!”陈爷子凶了他一句,又重复着念叨。
谁知纸钱还没烧完,一股阴风吹过来直接把盆掀翻了。
这是不肯走的意思,陈爷子急了,要是不收钱,那就是要收命呐,既不是厉鬼,又怎么这样难对付?
陈爷子细细想了想,问陈鹤年:“告诉爷爷,她长什么样?”
陈鹤年又大胆看向那鬼,“她比爷爷你还高,有长头发,她站得好远,我看不见她的脸。”
那鬼什么也没做,也不怎么吓人,好奇怪,陈鹤年也觉得那鬼一直在看着自己,和胡胖子盯着他的感觉,他就是不会害怕。
陈爷子追问:“她身上穿了什么?有什么?”
“衣服上有白色的花。”
“上面穿的对不对?蓝色的,有白色的花?”陈爷子说。
“对。”陈鹤年点头:“爷爷,你怎么知道?”
陈爷子拍着大腿哎呦一声,就往屋里去。
“爷爷。”陈鹤年跟上去,“怎么了?”
“回你屋里去,晚上别出来,除非爷爷叫你,知道不?”陈爷子只是这样说。
陈鹤年待在里屋,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他爷爷没回屋,他自己按时爬上床。
这觉睡得不好,陈鹤年醒过来的时候头很疼,他是被爷爷叫醒的,窗户透过来白亮的光,他没听见公鸡打鸣,大概起得是比之前早的。
“小年,快过来,来帮爷爷的忙。”
陈鹤年揉了揉眼睛,听爷爷的语气有些急,赤着脚就跳下了床。
陈爷子在大屋子里等他,灯没点,陈鹤年眼前有些迷糊,问道:“爷爷,要我做什么?”
陈爷子对他说:“把那边的罐子搬过来,给你闷个鸡蛋吃。”
“就做这个?”
“快点搬过来,想不想吃了。”
陈鹤年点头:“想。”
他晚饭没吃饱,确实有些饿了,陈鹤年人立马钻进角落里,他双手抱住罐子肚往外拖,可不知怎么的,跟有人在对面和他抢似的,愣是拿不出来。
他一眨眼,突然冒出一双手,死死扣着了坛子,枯白的皮肤,黑色的指甲。
陈鹤年立即松开,他大喊:“爷爷,是白天的那个鬼!”
可这一回头,又将他吓了一跳。
那是他爷爷么?
陈鹤年瞪大了眼,他爷爷站在屋子里一动不动,黑漆漆的阴影里,笑眯眯的脸突然变成了胡胖子的毛脸,正阴森森地盯着他!
“乖孙子,快拿啊,快拿出来啊!”
那声音也全然变了,陈鹤年一时惊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大门边,手捏着门栓上。
大门已经挤开了一条小缝,有东西在拼命地往里挤,陈鹤年听见了爪子抓挠的声音,脏东西在大力撞击,一张毛脸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那是胡胖子的脸,露出一只眼睛,滴溜溜地打转。
现在是晚上,很黑。
陈鹤年被这突然的状况吓得摔在地上,如果不是那个鬼拦着他,他就把这门打开了,外面的黄皮子不得把他穿肠破肚,夺他命去?
“小年?”
陈鹤年扭头,看见他爷举着蜡烛到大屋子里来了,陈鹤年惊魂未定,第一眼时还有些戒备,只见他爷脸色一变,指着嘴,放轻了声音。
他把陈鹤年从地上捞了起来,说:“鞋都没穿,先去房里把鞋穿上。”
陈鹤年确定面前这个是他的真爷爷。
“怕不怕?”陈爷子说:“我之前在门口洒了鸡血和糯米,黄皮子进不来,才想骗你出去,没事咯,现在有爷爷在了。”
陈鹤年松了口气,点点头。
“爷爷陪着你。”
陈爷子牵着他回屋子里穿好了鞋,又带陈鹤年去了祠堂。
“等过了三更天,阴气就不足了,它们就闹腾不起来了。”
陈爷子推开门,陈鹤年瞧见地上摆了一排白蜡烛,点燃了。
陈鹤年走进去,他爷叫他到了点着香的牌位下,就叫他跪下。
“做什么?”
“磕头。”
陈鹤年跪下了,没磕,先问:“为什么要磕头?”
陈爷子轻轻拍了他的脑袋:“儿给娘磕头,天经地义的事。”
陈鹤年没听懂。
陈爷子说:“你没瞧见那鬼的脸,可以去照照镜子。”
“你长得像你娘。”
“那可是村子里最漂亮的丫头。”
“你娘啊,会是这世上最疼你的人。”
陈爷子望向一处立着的牌位,“所以她就算走了也还是会疼你,舍不得伤着你,放不下你,才会缠着你。”
陈鹤年这下听懂了,陈爷子揽住他,“那不是鬼,是娘,知道不?”
“娘……”陈鹤年呢喃声,但他其实不太明白其中的意义,他脸上没什么情绪,觉得陌生,心里也凉凉的,试着回味儿之前见到那鬼魂的感觉,那个帮他的女鬼是生他的娘,每个娃都有偏他没有看见过的娘。
陈爷子给那灵牌重新上了香,哑声说:“秀秀啊,你就安心的去吧,我会照顾好娃娃的,你在他身边待着,会夺走他的阳寿啊!你不会想这样做的。”
陈爷子回到陈鹤年的身边:“哭,快哭出来!儿哭娘才会心疼,等今晚过了,就没事了。”
可陈鹤年哭不出来,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陈爷子就掐住了他的大腿,狠心一拧:“快和你娘说,让她安心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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