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的身份是乡下来的少年,一切不合常理的行为,都可以解释为乡下娃第一次住豪宅宛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般闹的笑话。
傍晚,虞渊在房间里打开了那个红布袋。
布袋里是个手心大的面具。
面具上,一个上古时期便存在的傩面,在壁灯昏黄的灯光里,扯出诡异的笑脸。
*
虞豪约的家庭聚餐时间刚好是周六,除了虞氏家族直系的几家之外,还请了几位长辈作见证。
这次来,各人都带了东西和想法,然而整个聚餐的中心却是太启和虞泉。
自从公开虞渊的遗嘱后,一大家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平静的聚在一起过了。
太启和虞豪一家来得晚,其余人都先到了,坐在包厢里聊天等着他们。
虞豪找到一个疑似虞渊亲弟弟的消息,也早就在亲戚之间流传。
今天这个宴席,共同签署确认虞渊去世的声明,以及这个名叫虞泉的少年今后何去何从,是主要商量的议题。
虞渊的遗嘱不可更改,转圜的余地便在虞泉身上,他和虞渊同父同母,刚满十八岁,而继承虞渊遗产的太启是外姓人,两人也没有后代,可操作性太大了。
这几天,虞豪也没少给虞渊洗脑,诸如太启是外姓人,当初和虞渊结婚就不安好心,再比如虞渊的几个伯伯人品都很烂,只有他是个老好人,所以总是被欺负。
“大伯就只有你了啊。”来这里之前,虞豪拍着虞渊的手,“要是被人欺负你大伯,你一定要为大伯出头。”
虞渊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还有,你千万要小心夏太启,别看他好看,其实毒着呢,你想想看,你哥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把所有遗产交给外人,你哥的死,我看也和他——”
虞豪叹了口气:“从古到今,男人最怕的就是潘金莲啊。”
虞渊又扯了扯嘴角。
“虞先生,虞太太,这边请。”
虞豪今天包下了整个秋语楼,一下车,就有经理过来迎接他们。
绕过照壁穿过长廊,两位穿着皮草旗袍的高挑美女站在门口。
“下午好,虞先生,虞太太。”
门被推开了,里面一大家子人都落了座,就连太启也来了,他坐在主座的位置,淡定地吃着点心,对周围的闲聊没有一点兴趣。
虞渊进门的那一刹那,太启刚好抬头,就和上一次一样,两人的目光又撞了个正着。
虞渊想起太启上次那句“虞渊在外面有个儿子”,心里莫名就有点不爽。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虞泉,我们家的新成员。”
屋子里一下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虞渊,眼里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片刻后,屋里的人都反应过来,开始和虞渊亲切打招呼。
“原来这就是虞泉啊,我是姑姑。”
“好啊,虞泉,我是三叔。”
更有甚者,甚至挪开了身边的位置,亲热地招呼虞渊过来坐。
“来,坐我这边来,我们好好聊聊。”
“这不是给我们留了座位吗。”虞豪手搭在虞渊肩膀上,趾高气昂地向留着的空座走去。
这孩子是他捡回来的,理应由他来抚养。
“来,和大伯一起坐这里。”
虞渊却快他一步,挣脱了虞豪的手,指了指太启身边的位置。
“我可以坐那里吗?”
虞豪愣了一下,说:“可以倒是可以——”
虞渊大方地走到太启的右手边,坐了下来。
“又见面了啊。”虞渊对太启笑道,他漆黑的眼眸里藏着深不见底的占有欲,嘴唇里清晰吐出两个字。
“嫂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原生之神 (17)
一屋子的人都看了过来。
太启和虞渊简短地打了个招呼:“你好啊。”
两人看起来明显不太熟,但绝对不是第一次见面。
就连天天躲在虞豪后面的虞隆也忍不住问道:“你们认识?”
虞渊收回看向太启的目光,说:“一个多星期以前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嫂子看我没钱买喝的,就给我买了一杯奶茶。”
“哦哦,原来是这样。”
小镇少年贫苦单纯的刻板印象让这一屋子富豪很容易就亲信了虞渊的理由,就亲缘关系来说,太启的确是他户口本上最亲的人,又坐在正位,为了在这个大家族求生,当然一来就要讨好身份最高的人了。
虞豪心想,虞泉和太启见过,太启并没有表现出来排斥和敌意,那以后利用虞泉接近太启就好办了,连忙招呼:“那正好啊,上次你嫂子请你喝了奶茶,这次你给他敬一杯茶,喝了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虞渊便给太启倒了一杯茶。
太启正好吃点心吃得有些腻味,接过茶便一饮而尽。
包厢里的气氛也因此热络起来。
几个叔伯都心里都挺高兴,太启对商场上的事情一窍不通,身后也什么背景,纵使有虞渊留下的智囊团,可他们也有虞泉这个杀手锏啊。
再一看虞泉,乡下孩子一个,这辈子应该都没吃过好东西,此时也只低头顾着吃席,敢坐在太启身边,估计就是今天最大的勇气了。
酒过三巡,虞豪终于提起今天的正事。
他倒了一杯酒,又让服务生拿来几个空碗,在桌上夹了点菜,摆在旁边喝茶的小桌上。
“除夕那天我还问了虞渊他三十岁时要不要给他庆个生,没想到啊,他还是没迈过三十岁这个槛。”
一说到三十岁,席间热闹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虞渊想到云婆婆留下的那个红布袋,心里也是一凛,从碗筷间抬起头来。
他是故意闷着吃饭的,现在这个小镇少年的身份相当好用,叔伯们轻视他,什么破绽都可以用不懂事的身份蒙混过去。加上人人都想利用他,倒是方便他躲在背后,调查是谁谋杀了自己。至于太启,既然没有认出来自己,虞渊也不打算现在告诉他的身份,一来太启是唯物主义信仰者,要说服太启相信自己重生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有点难,二来也是担心说破后自己和太启关系太亲密,引来叔伯的怀疑。
就在此刻,虞渊发现身后有人一直盯着自己。
他回过头来,发现竟然是太启。
虞渊心里又有点不爽了。
这个时候你盯着我做什么,难道不应该想想你的亡夫吗?
太启盯着虞渊看了好几眼,才把目光转向了茶桌。
虞豪叹了口气,说:“我们虞家有了新丁,大家都高兴,我不忍心提这件事,我也知道大家这些天心里七上八下,吃不好也睡不好,希望哪天电话来了,是好消息。”
“但是事情总不能这么拖着啊,我们几百口人的家族要正常运转,公司也要继续经营下去,虞渊一直找不到,公司的股东们都躁动了,而且这些天里投入了太多的资源,沿海公路封了一个多星期,影响了很多市民的出行。”
虞豪对太启说:“虞渊失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是不是应该对外给个说法了。”
太启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听你们的。”
席间哗然,但是没有人出声反对。
确认虞渊死亡,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天花板上的另一只靴子,就等太启这一句话。
其余几个叔伯都没说话,他们还在试探太启,毕竟太启继承了虞渊全部的遗产,这几天浑然云游天外,对于家族的内斗不闻不问,也不知道是被天降巨财砸晕了,还是在做壁上观。对太启而言,确认虞渊死亡,对他继承遗产也有利益,叔伯们不敢轻举妄动。
虞隆给虞豪又使了个眼神,虞豪清清嗓子,又说:“公司那边有职业经理人倒是好说,但是家族这边,接连两场白事,也得有人出来做主啊。”
有人小声拱火:“我们虞家,可从来没有外姓人当家主。”
所有人都看向太启,太启说:“我不太懂这些,还是交由长辈们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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