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宇杰摇摇头。
他爹出生并不富裕,但他娘家境却是极好的,他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顿顿的大鱼大肉,家里奴仆快成群,哪里晓得这个,是典型的饱汉不知饿汉饥。
楼县令也很少同他说这些。
因为他这儿子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却是个感性的,他便觉得同他说百姓疾苦,是弊大于利——只点八股文,他儿子就学成了这个鬼样子,要是再同他说旁的事儿,他心里不好受,怕是后头更是啥都学不到了。
“要是一家八口人,家中有二十亩地,三个壮汉劳力,那么除了秋收卖粮,卖蛋卖猪,还有平日打零工赚的,一年到头能赚六七两银子左右。”白子慕说。
“啊?”楼宇杰面色诧异,一年就赚六七两?他以前在京里,一顿饭钱都不止六两了。
咋的赚这么少啊!
刚觉得太少了,就又听白子慕道:“虽说是六七两,但油盐酱醋总得花银子买,因此一年下来能存的,其实不足五两,因为赚银子不容易,所以穷苦人家节省,吃好的舍不得,穿好的又没有银子。”
因此穷苦人家总是一身补丁,总是一身粗布麻衣。
“村里人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大多都会选择熬过去,实在是顶不住了,才会选择来镇上找大夫,人吃五谷杂粮,又肉体凡胎,总有生病的时候,可你说,要是一年就赚这么些,一次风寒就得去几十两银子,穷苦人家能看得起病吗?”
楼宇杰摇摇头。
怎么可能看得起。
风寒年年冬天都会有人生这病儿,所以这病算得很平常,可也最容易要人命,一个弄不好发了热,那就要出大事儿了,可小小风寒就去这般多,旁的呢?
“济世堂是我赵叔开的,可我上回也同你说了,我赵叔受了沈家的打压,没有人敢卖药材给我赵叔,如今他名下几家医馆已经快面临关门了,我让你帮忙,有私心,但也不全是私心。”
白子慕道:“如今济世堂关门了,以后穷人家该怎么办呢?是不是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得搁家里等死?”
“就算这一点暂且不提,要是我们镇上若只有一家医馆,可你说,我们镇以及下头各个村子,共计多少人?老百姓多了,就只一家医馆,要是人有个急病,没能及时看大夫,从而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要换了你,你会气吗?”
楼宇杰仔细想了想:“气。”
本来可以不死,但却因为没能及时就医,白白去了性命,当家属的,定是又觉不甘,又觉气愤。
“对,正常人都会气,一次两次的,尚且还能忍,可多了,你说老百姓会不会闹?”
白子慕道:“要是那脾气暴的极端的,定是会闹,会怨,那穷苦人家没银子看病,又会不会铤而走险去犯事?山里的土匪,一半是想不劳而获的,还有另一半,却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他突然岔开话题,楼宇杰显然是没跟上节奏,但这话他爹常说,因此即使没反应过来,他还是条件反射般道:“读书为官。”
白子慕继续追问:“做官为何?”
“为民。”楼宇杰说。
“既是为民,那如何为民?”白子慕问道。
楼宇杰没再嘻嘻哈哈,而是严肃道:“让百姓朝有食,暮有所。”
“就这些吗?”白子慕见着楼宇杰点头,他叹了声:
“让百姓有吃的,有住的,这是最基本,可为官者,应当是,让百姓饿时碗中有食,冷时身上有衣,病时兜里有银,有冤得昭,有银可赚,能让着他们吃饱穿暖,看得起病,上得起学,安居乐业,这才是为官者应当做的,只有住有吃,可人有住有吃,就行了吗?”
那定是不行的。
在哪个年代都不行。
因为人有物质需求,也有精神上需求。
若是吃饱了就行,那大家为何不老老实实守着家里的地?为何还要背井离乡,远赴外头去工作?
有吃有住,可没有钱,生病了咋整呢?等死吗?
楼宇杰定定的看了他片刻,然后咽了下口水:“兄弟,你好像我的父亲啊!”
白子慕:“……”
这人真是不得行,他说得这么发人深省,引人深思,这家伙没半点思想觉悟就算了,结果竟是来这么一句,再说下去,他怕楼宇杰说他像他爷爷。
可不说不行啊!
“你爹是我们平阳镇的县令,即是父母官,就该为百姓着想,可大人是日理万机,哪里顾得上这种小事儿,如今我知道了,就不能装不知道,不然等着老百姓看不起病,死了人,那我这良心可就要过意不去了,毕竟你知道的,我是一个非常有良心的人,我让你给你爹吹点风,要是吹成功了,你说,你是不是为了我们平阳镇的穷苦百姓做了好事儿?”
白子慕道:“说实话,不是说赵叔跟我有关系又是相熟的,我才昧着良心帮他说话,你自己出去查查就知道了,我赵叔开这医馆子,其实就没赚什么银子,有时候还得倒贴钱。”
“可至今为止仍开着,说白了,就是为着老百姓所想,这样的良心商家,咱官府该咋的做呢!那定然是要大力扶持啊是不是,不然以后谁还敢做好事儿啊!”
楼宇杰点点头:“是,兄弟,你这话在理。”他站了起来:“兄弟,我这就回家同我爹说,这事儿关乎私情大义,我说啥子都会给你办好的,你赵叔,就是我赵叔。”
白子慕道:“他现在是赵叔,过不多久,就要成我爹爹了。”
楼宇杰:“啊?”
白子慕:“他和我父亲看对眼了。”
“这样啊。”楼宇杰又拍着胸脯:“那没事儿,你爹也是我爹,沈家的想欺负咱爹,那是门都没有。”
“对头。”白子慕气道:“等我哪天去了府城,不怕那沈王八揍成猪头,我都不姓白。”
“到时叫上我,他娘的,敢惹我们,是不知道我们两拳头硬邦邦吗?”
外头楼县令听了半响,旁边管家见他面色隐隐有些复杂,怕惊动屋里正在吹牛的两位,小声道:“老爷,您要进去吗?”
楼县令摇了摇头。
昨儿歇下时,他同孩子娘说了两嘴,晓得孩子考了好成绩,孩子他娘便说今儿要亲自下厨还孩子炒些菜补补身子。
今儿晌午他还特意推了事物
务回家,想着一家人好好吃一顿,孩子他娘已经许久没下厨了,结果左等右等,也不见楼宇杰回来。
负责去喊楼宇杰回来吃饭的小厮过了半响回来,说没见着少爷。
楼县令一听,立马晓得楼宇杰恐怕是一下学就往福来客栈跑了。
孩子娘好不容易做了一桌菜,他哪里忍心让她的辛苦付之东流,一气之下,带着人就过来了,想亲自把孩子押回家,谁诚想竟是听见了这么一番话。
不得不承认,白小子这话说的是有道理的,也有点远见,要是真的只一家医馆,百姓病无所医,久而久之,确实是会乱。
要是换了旁的镇,这医馆关门了,自是会有旁的医馆取而代之,压根不用官府操心。
可为什么平阳镇这么多人,这么多年,就独独两家医馆?
因为这边村子多,穷人多,富贵人家是有人,但穷人家更多。
就像白小子说的,村里人赚银子不容易,因此寻常有个啥子不舒坦,都不会来找大夫,实在顶不住了才回来看个大夫,抓点药,可若是觉得药贵了,有些老人家也会选择直接回去等死,不拖累家里人。
镇上百姓就那么些,可这病又不是像饭一样,天天都会生,有些人是一年到头稀都不见窜一下,一家医馆已经够了,再开一家同着安仁堂抢客人,不说安仁堂是本地员外开的,同人打不打得过,就说那么点客人,若是再看开了同安仁堂分杯羹,其实也赚不了什么。
没有什么赚头,谁会来开啊!
白子慕就是想到了这一点。
自古以来,大医院,为啥的都建在城里?乡镇为啥都只小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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