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有意识的哀求,在萧寒锦看来就是在刻意耍宝,他倒是也享受小瞎子故意跟他说笑逗闹。
何况,这样的小事也不是不能做。
“我明日便问问。”萧寒锦应了他的话。
铺子日复一日的开着,小瞎子最近有了盼头,一从镇上回来就在门口等着,只是这次等的不是萧寒锦。
可他连着等了好几日,陈生都没有来,难免有些心灰,也怕对方觉得他那日说的是客气话。
陈生是他在万渔村唯一的朋友,之前没遇到还好,现在遇到了,就总想着能和他说说话,聊聊天。
“宁哥儿!你怎么坐在这?”
陈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略有些沉重的脚步旁还有一道有些踢踏的小碎步。
江以宁立刻站起来,欢喜的跌撞朝他走过去:“生哥!木哥儿!你们来了!”
陈生赶紧去扶他,连他的一条腿都被木哥儿紧紧抱住,陈生笑话他:“这么急着见我,不怕你家夫君吃酸?”
“他知道我等你。”江以宁把他们往里面带,“快来,我都等好多天了,你们怎么才来,你夫君没有说什么吧?”
陈生脸色一僵,木哥儿也面露怯色,但江以宁看不到,所以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不对。
陈生扯着嘴角笑:“他能说啥,倒是你嫁得好,有个秀才郎君还能赚钱,住着这样的大房子,再有个儿子,就更好了。”
“二寒说我还小,不着急呢。”提起这事,江以宁面露绯红,任谁看都是沉浸在幸福中的。
“他对你好就好。”陈生笑说。
他跟着江以宁进去,虽然还在外面时就看到了这漂亮的大红门,可真进到里面,才发现更是宽敞漂亮。
他没读过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院子,他只知道这样的地方,他见都没见过,甚至连期盼想象都不敢。
但宁哥儿能住在这里,他也是真的为他高兴,不像自己,遇人不淑。
跟着进屋,才发现里面亦是别有洞天,和和村里人家的房屋都不同,床也是很大的,上面横摆放着两只枕头,桌椅看着都很贵。
江以宁招呼他们坐下:“我去给你们拿点心,前几天刚买了一些,就等着你们过来呢!”
他说着就去里屋的柜子里,将里面油纸包着点心通通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还用晒干的水果给他们泡水喝。
陈生看着这些眼睛都瞪直了,赶紧抬手拒绝:“宁哥儿,你别拿这些贵重的东西招待我们了,这些你都自己留着吃吧!”
江以宁将原本想说的话咽回去,转而笑道:“我说了,这是为你们特意准备的,让木哥儿多吃点嘛。”
精致漂亮的点心端端码在油纸上,他虽然不识字,但是看得见油纸上的花样,是镇上最有好的点心铺子里的。
居然拿这样昂贵的点心招待他们,陈生到底没再拒绝,将手在衣裳上擦了擦,这才拿起一块喂给木哥儿,小孩儿看到糕点都馋了,没想到还能吃到,立刻使劲儿张开嘴,像待哺的小雏鸟。
江以宁询问着他的近况,虽然早知道他嫁到了哪家,但亲口听他说出,还是觉得难过。
陈勇着实不算好人,他虽然没有像从前的萧寒锦那样爱逛花楼,但根据二寒和他说的,也是成日里酒不离口,还总爱动手,他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想到陈生肯定常挨打。
之前他也羡慕生哥儿有双亲,可那样的双亲不如没有。
“你别担心我,倒是你,我一路过来也听几位婶子说过你婆母的事,她每天都盼着你们生儿子,你没受委屈吧?”陈生说着拉起他的手,往上撸他的衣袖。
因为他总因此挨打,便也以为宁哥儿会这样。
入眼是白嫩有肉的胳膊,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江以宁眼睫微颤,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去摸陈生的手臂,刚触碰上去,就察觉到对方明显的躲避。
“怎么办,你怎么办……”
“这都是小事,夫夫间哪有不吵架拌嘴的,你别哭。”陈生忙抬手帮他擦拭眼泪,他轻踢木哥儿,将一块点心塞到他手里,轻声说着,“好孩子,你去外面坐着玩。”
木哥儿瞪着大眼睛点点头,拿着糕点去外面檐下坐着了。
江以宁心中钝痛,陈生是他唯一的幼年朋友,多年不见,对方依旧能快速认出他,足以说明对方也是有惦记着他,可这么久他们居然都没有见过。
“我知道你心疼我,看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你家出事后我一直被家里看着不许去找你,过了没两年,就把我说出去了,我就更没时间了,但你过得好,我很开心。”陈生抹着眼泪。
这是他的命,他该认命的。
这样温暖又真挚的话让江以宁眼泪掉的更厉害。
如果换做是他人生悲苦,旧时好友却吃饱穿暖,他大概会感慨世道不公,甚至产生怨怼。
可陈生没有,他是那样为自己高兴,为自己过得好而高兴。
屋外。
萧寒锦下马车,一反常态的发现大门处没有小瞎子的身影,他赶紧牵着马进马棚,一拐角就看到檐下坐着一位眉心有红痣的小孩儿,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瘦弱的很。
“你阿爹是陈生?”他轻声问。
木哥儿点点头,将掉在地上的糕点碎渣捡起来,快速放进了嘴里,像是怕萧寒锦跟他抢。
萧寒锦微微皱眉,走上前想告诉他这种行为不对,可刚走近,就听到了屋里压抑的呜咽声。
他不由得在心中叹息,将新买的糕点拆开,递给他一块,他很小气道:“现在只能给你一块,因为余下的要等我夫郎吃过才能给你,明白吗?”
木哥儿知道夫郎是什么意思,也紧紧盯着萧寒锦的每一个表情,确认他是真心要给自己,这才快速接过,声音细小的道着谢。
小瞎子将事情交给他后,他确实着人留意过,还趁着去村长家时,问过村长的媳妇儿,知道桃户村陈勇是什么人,若是他,一定会劝说陈生合离,但这时候的人,思想都轴得很。
他的劝说不一定管用,但绝对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屋内哭声不绝于耳,萧寒锦实在听不下去,他冲木哥儿抬抬下巴:“你去,你就走进去,什么话都不用说。”
木哥儿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还是摇摇头,因为阿爹让他出来的,他要听阿爹的话。
萧寒锦轻啧一声,把糕点全都给他:“那你拿进去,给你阿爹和宁小叔吃。”
这下小木哥儿动了,抱着油纸包,倒腾着小短腿就进去了。
片刻后,小瞎子便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传言”中的陈生。
只一眼,萧寒锦就知道小瞎子为何哭得那么伤心了,虽然他有意遮掩着,但脖子和手腕还是有些明显伤痕。
“是萧秀才吧,我是陈生,突然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您了……”他边说边看着萧寒锦的脸色,生怕他因为自己突然到来不高兴。
“无妨,他一直惦记你们,在家里吃饭吧。”萧寒锦只匆匆略过一眼,便没再多看他,转头看向小瞎子,是在问他的意思。
陈生一听这话瞬间慌了,他赶紧拒绝:“不好打扰的,我们过来说说话就好了,别让宁哥儿做饭了,都浪费……”
“要吃的,你若是怕回得晚,我们送你回,也省的他说你。”
眼看着小瞎子又要掉眼泪,萧寒锦赶紧出声打断话题:“按你说的办,我去做饭。”
他说罢便抬脚进了厨房,陈生震惊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又看,转头又看向满脸习以为常的宁哥儿。
后知后觉地溢出一丝艳羡来。
第47章 秋收
萧寒锦的手艺自然没得说, 四个人做了五菜一汤,白面馒头更是蒸了一锅,紧着他们可劲儿吃。
陈生甚至连碰都不敢碰, 那么雪白的馒头,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些肉菜也是,恐怕酒楼里的也就是这样了。
他不敢碰,木哥儿就更不敢了。
萧寒锦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扭头看向小瞎子, 轻声嗔怪:“不是告诉你饭前要洗手,这样对身体好, 还不赶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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