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应该亲近,还是远离。
比如此刻,宋韵宸在这个比他高了大半个头,戴黑色口罩和棒球帽的男人身上,闻到一种久违的、令他非常熟悉的气息。
宋韵宸想到以前傅越时点酒,总会要一杯雪树,柠檬片,搅拌,加冰。
他现在脑子里,就莫名浮现出这么一串名词。
就好像有一道脑袋里无形中有一道闸门亮起绿光,提示他密码正确。
闸门打开,里面的东西蜂拥而出。
带着淡淡的香草、软冰激凌奶油与柑橘香,他是最清冽也最浓郁的烈酒。
他最早见傅越时那会儿,傅越时还没展露出这么明显的侵略性,但从始至终没有变过的,是这个男人总用一种自己是他的所有物的态度对待他。
而宋韵宸无数次生出离开的念头,却总是逃不脱,一而再再而三地落到他的手里。
真是的……跑了一个,还有一个……
这一个好像还更加麻烦。
宋韵宸乱七八糟地想着。
今天是什么日子?
七月十五,中元鬼节么。
到底是李富还是眼前这个人让他更觉恐惧,他想他应该是分不清的。
傅越时慢慢松开手。
他低头端详着宋韵宸。
他们这到底也算是一遭经年久别重逢,只是他们的无名指上都没有再佩戴一枚戒指。
傅越时如今见宋韵宸第一眼,有些讶异。
宋韵宸与七年前变化许多,头发短了,身板直了,只是这张脸,似乎从未经岁月的侵蚀,仍是从前他熟识的模样,一如既往。
他并非讶异于宋韵宸如何改变,而是首先惊讶于他自己的本能反应。
夜色昏黑,他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
就好像,他走过一遭生死,这张脸依然深深刻在他的记忆深处。
尘封于底部,妥善安放,并未抹去痕迹。
宋韵宸沉默着,傅越时道:“你怎么了。”
傅越时赶来得匆忙,只听到一句,宋韵宸中了某种“助兴”香薰。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完全不明。
“我还好哦。”
宋韵宸一板一眼地回答。
宋韵宸看着貌似还算神志清明,不太需要别人来操闲心。
还能听懂人话,语言能力也没有丧失。
都挺正常。
“就是有点想睡觉,困。”
“困?”
“除了想睡觉,还有什么别的感觉么?”
宋韵宸答:“没了,我眼睛要闭上了。”
一边说着,一边整个人真的向下滑去。
傅越时接住他。
宋韵宸被他提起来,半个身子软着:“能不能带我回去?我要睡啦。”
他对着傅越时毫无防备地张开手臂:“抱抱。”
傅越时神色微暗,俯下身,低道:“好。”
他从腿弯把人轻轻松松地抄起来。
“住哪儿还记得么?”
宋韵宸:“记得啊。”
“就前面拐弯,我指给你看。”
傅越时在宋韵宸的指令下转了个弯,走过一片荒芜的野邻,就能看见边上另一条僻静、亮着几盏夜灯的小巷。
远远一块亮灯的招牌上写着“爱情宾馆”四个粉红色十分醒目的大字,字的边上还围着两个爱心,在夜空中不停闪烁着。
爱情宾馆?什么破名字。
傅越时莫名地想。
众所周知,老婆饼里没老婆。
那爱情宾馆里难道就能有爱情了么。
宋韵宸自顾自在那儿说:“看到了吗,那个粉粉哒,我住的宾馆就在前面,走两天路就到了。”
傅越时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两天路?宋韵宸大约是想说“两条路”,口误了。
也不知究竟只是单纯的口误,还是那所谓的“香薰”在起效。
傅越时说:“先去医院。”
宋韵宸立即抗拒地嚷道:“不要,我要回去睡觉,我不要去医院!”
傅越时心里已有了决定,并不理会他胡搅蛮缠。
“不行,你必须去。”
整个小镇到了深夜的点,路上根本看不到人,更遑论车辆了。
傅越时来时从中央机场坐火车,又转了一次大巴。
这还是在他早已经查到宋韵宸的工作信息,从他们的聊天记录里推断出宋韵宸在海边出差这些线索的基础上。
结果他绕来绕去,用最快的速度,也花了近一天的时间才抵达。
难怪那人会挑在这里对宋韵宸下手。
这座小城太不发达,不仅无人经过,路上更是不会有摄像探头的。
宋韵宸真是十分困了,眼睛都完全闭上了,不肯睁开。
他扭过头,脸上写着三个大字——“别吵我”。
傅越时从宋韵宸身上闻到了一点淡淡的酒香味。
若非光线昏暗,他也不会现在才注意到宋韵宸两腮泛着淡淡的、诱人的嫣红。
傅越时:“你还喝酒了?”
宋韵宸过了会儿从小声回答,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心虚:“喝了一点,一点点……嗯,一点点点。”
傅越时没说话。
他不是医生,自然没法判断宋韵宸这情况到底是醉了发酒疯,还是有点别的什么。
好在宋韵宸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难受的症状。
只是还在那儿抱怨:“怎么还没到啊。”
“快到了。”
“你快点,我真的好困。”
傅越时低声说:“你现在也可以睡。我揣着你,不会丢的。”
他说这话时无比平静淡然,语调毫无起伏,却有种令人深信不疑的魔力。
宋韵宸迷迷糊糊地心想,既然他说“不会丢”,就一定不会把自己丢下。
傅越时抱着宋韵宸,朝着大路的方向去。
他穿过两个街区,总算发现一个躺在路边的“活人”。
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
傅越时走上前。
那流浪汉像死尸一样躺在地上,他整个人瘦得异常,就像是皮包骨堆在街角,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泞,灰扑扑的。
若是行人走路不注意,大概会错认为那里横着一团生物废料。
乞丐抬起头,用凸起血红的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怀里抱着个男人的高大青年,目光颇为猥琐。
傅越时护着宋韵宸的手臂紧了紧。
他没有上前,微微俯身,询问对方知不知道附近的医院在何处。
这鬼地方不仅信号差,连卫星导航都处于半失灵的状态,根本用不了。
否则傅越时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四处找人问路。
“医院?”
乞丐“咯咯”地笑了声。
“哟,城里人,大老板啊,少见少见。”那人阴阳怪气地吐出一句。
“要找你说的医院,那你得走很长一段路咯。”
傅越时微皱起眉。
那乞丐凸起的眼珠乱转,落在看不见正脸,蜷缩在傅越时怀里的宋韵宸,面露好奇,嘴上却说:“你用不着盯着我,我才不稀罕个男的。”
他十分轻佻地道:“好心建议,你把他带回家去,弄一弄玩一玩咯,还不是随你摆布?再说他明天就好啦,这种我见得多了,还能不晓得?”
傅越时:“多余的废话就不用说了,医院在哪。”
“我不认识路啊。”
见对方不愿意配合,傅越时从衣襟的钱夹捻出一张大额的纸币,递到对方的手里。
他自认不抱歧视偏见,可惜这举动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天然一副高高在上施舍的模样。
从前的傅越时不染低尘,平日会见握手的都是年少有为的企业家或身家千亿的老总,又怎么会学如何与身无分文的落难者打交道。
他并不知自己的行为被误解成了另一番意思。
只见那流浪汉斜着眼瞧了他一会儿,眼里迸发出贪婪的光,随后毫不客气地将那张傅越时递来的钱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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