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 大抵桃道友无需我扶, 是我多事了。”
玉素拂袖而去,重新回到座位上, 面无表情地自饮自酌起来。
她这番举动让桃卿心中惊疑不定,难道是自己不胜酒力,眼花看错了?
“抱歉,是晚辈失礼了,还望真人海涵。”
桃卿缓缓坐下来,想倒一杯果饮为自己压惊, 却发现自己方才用的桃花酒杯不知掉到了何处, 只好唤侍女重新为他取来一只酒杯。
他小口啜着果饮, 左思右想,依然不认为是自己看错了,便小声对裴之涣和宿云涯说:“我觉得玉素真人不对劲。”
“怎么?”宿云涯压低声音问。
“她的表情很奇怪,看我的眼神就好似我是砧板上的一块肉。”桃卿说,“她会不会被曲无佑夺舍?”
宿云涯摇头:“不会,曲无佑受邪功限制,无法夺舍,否则他只要不停更换傀儡就能长生不死了。”
这下桃卿也猜不到是怎么回事了,但他直觉认为玉素的反常和曲无佑有关。
如果玉素当真和曲无佑是一伙的,那幼荷岂不是有危险?
想到这一点,桃卿如坐针毡,宿云涯看出他的不安,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稍安勿躁,如今情况不明,再等一等。”
桃卿别无他法,只能心不在焉地品尝起菜肴,暗暗为楚幼荷担心着。
宴席上的每时每刻都显得分外难熬,好不容易等到结束,桃卿一下子跳起来,拉上裴之涣就往外走。
望着他火急火燎的背影,女冠们打趣宿云涯:“这回换成你失宠啦。”
宿云涯不为所动,反倒噙着抹笑:“那我可真伤心。”
他起身走出长乐宫,回到他们居住的院落,果然桃卿与裴之涣已经回来了。
不多时,白复玉也走了进来,四人齐聚,宿云涯问道:“如何,是哪一位真人与曲无佑有勾结?”
裴之涣说出了一个出乎他们预料的结果:“三位真人的身上都有曲无佑的魔息。”
“她们都接触过曲无佑?”桃卿目露惊讶,“这怎么可能,难道琼花观全观上下都在包庇曲无佑?”
裴之涣摇头:“华宁真人和玉素真人身上的魔息都很淡,应当是通过清风真人沾染的,她们三人之中,唯有清风真人身上魔息最重,她……”
他顿了顿,继续说:“她灵脉亏空并非走火入魔所致,而是遭人采补,这个人当然就是曲无佑。”
“清风真人成了曲无佑的炉鼎?”白复玉皱了皱眉,“她被采补成那副模样,或许不是自愿的,莫非是遭到胁迫了?”
宿云涯不太赞同:“若是胁迫,她为何不向华宁真人或玉慈观主求助,反倒将此事隐瞒下来?”
“也许她有难言之隐,譬如曲无佑以观中弟子性命相要挟。”
白复玉举着折扇轻敲手心,若有所思地说:“我倒觉得奇怪,与曲无佑暗通款曲之人竟然不是玉素真人,她当真十分可疑。”
其实桃卿也这么想,一旦回想起她那抹奇怪的笑容,他就浑身毛骨悚然,觉得她不是好人。
可他们分析过,三位真人中肯定只有一人和曲无佑勾结,否则三对一,剩下的这位真人没有胜算。
因此,既然清风真人和曲无佑是一伙的,那玉素真人就不可能再与曲无佑有什么了。
“我们要把这件事告知给玉素和华宁真人吗?”他问另外三人。
“不急,我们先去看看清风真人的状况,以免打草惊蛇。”
白复玉取出一只小瓷瓶:“我这里有一种药粉,洒入水中静候一炷香的时间,便可限制吸入之人的灵力运转,正好可以借用水中阵法送至灵鹿台。”
“有劳真人了。”
宿云涯点点头,再次启动温泉池下的阵法,由白复玉主持,通过阵法将融入水中的药粉送了出去。
四人提前服下药粉的解药,不至令自身的灵力受到影响,便出发前往灵鹿台。
他们顺着山谷而上,来到灵鹿台,此地宽阔平整,青石板路如经琢磨,道场门扉大开,内里种植着如海般的绣球花,浅粉淡蓝,繁花似锦,微风习习吹拂出馥郁的香气。
桃卿四人走进道场,里面半个人影都没有,安静得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
精舍屋门没有关死,不多时清风真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换上了一身深色道服,更显身形瘦削虚弱。
她冲几人笑了笑,温声言道:“白道友,桃道友,两位小友。你们前来寻贫道何事?”
白复玉道:“此事说来话长,若是真人方便,不妨坐下相商。”
清风真人没有推辞:“请进。”
她转身进屋,裴之涣向另外三人微微摇头,一路上他一直以素莲镜照应,然而此地处处沾染魔息,找不到最浓郁的地方,也就无从得知曲无佑藏身何处。
四人走进精舍,发现精舍中布置得相当简单,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寒酸,全然不像一位元婴真人的居所,尤其是以华侈闻名的琼花女冠。
甚至她身边没有侍奉的道童,连为客人奉茶都需要她亲自置办,宿云涯见状便帮她搭了把手,他向来是擅长这些事的。
她尚未发现自己的灵力受到了限制,白复玉只当无事发生,客气地关心起她的身体,权当试探:“听闻清风真人近来身体抱恙,不知现在恢复得如何?”
清风真人淡淡一笑:“多谢白道友问候,贫道尚可。”
白复玉意味深长:“若真人有什么需求,但说无妨,我等必不会坐视不理。”
清风微微摇头:“贫道很好,无须白道友为贫道做什么。”
几番来回,清风都回答得滴水不漏,口风极严,白复玉什么都没试探出来。
“也罢。”
他突然合上折扇,一道密不透风的结界将精舍完全笼罩,同时以折扇抵住清风真人的命门,风雅的佩饰转瞬间就成了杀人利器。
清风真人匆匆运转灵力,却发现入泥牛入海,不由目露仓皇:“你们要做什么?”
“只是想听一听实话罢了。”白复玉似笑非笑,“曲无佑如今在何处?”
“曲无佑?”清风真人愣了愣,“我听闻昭元剑宗正在追杀他,想必他们更清楚他在何处,你想知道,不如去向他们打听。”
“还敢狡辩?”
白复玉用上灵力,清风真人顿觉命门处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额头渗出冷汗:“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难道你们认为我和曲无佑有什么关系?”
“你遭人施以阴邪的采补之术,正是曲无佑所为,你还说你与他毫无关系?”
清风真人的脸色变得惨白:“我不是……这不是曲无佑做的,而是……”
正值此时,桃卿须弥戒指中的传音符突然发热,取出之后发竟然是楚幼荷——自然,这张符的主人本是白复玉,但桃卿用完后没有还回去,白复玉也默许了由他拿着。
“白真人!”
楚幼荷在传音符的另一端仍以为对面的人乃是白复玉,甜美的声音充满恐惧,染上了浓浓的哭腔。
“求你救救我!我、我快要被师祖杀了,我、我看到了我师妹……师尊明明说她在外云游,可现在她的尸首就在我身旁,变得七零八落的,我……”
她惊惧不已,说话也变得颠三倒四的,桃卿心焦地问道:“你被她关在哪里了?”
“卿哥哥?我在云心台的地下石室,受罚的弟子都会被关在这里,求你们快来救救我,我好害怕,师祖她为什么会这么对我们,我不懂……”
玉素果然不对劲!她到底是谁?
桃卿又惊又怒,安抚着楚幼荷:“你别怕,我们这就过去!”
楚幼荷啜泣道:“嗯……有人来了,我必须断开传音了。”
传音断开后,清风真人的脸色全然变了:“玉素她到底……”她的身体摇摇欲坠,“采补我的人就是她啊……我被她骗了,她不是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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