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树叶已经开始落了,沈文宣在板车挡风的蓬子外面又加了一层帆布,里面底层铺了茅草,上面铺了被子和毛毯,除了茅草之外,都是王沐泽派来的人买来的。
焦诗寒抱起团团把它放在里面,沈文宣在身后把他也抱起来也放了进去。
焦诗寒一惊,他本来想跟着兄长坐到前面去的。
沈文宣抬手给他一个“钢镚”:“想都别想,你坐到车辕上,我还费劲弄车蓬干什么?”
焦诗寒鼓着脸脱下身上的斗篷戴到他身上:“既然让我待在车蓬里,还让我穿斗篷干什么?”
沈文宣:“你——”
焦诗寒:“我不冷,团团很暖和。”说着就把团团抱起来窝在自己怀里。
沈文宣:......他弟弟学会犟嘴了。
驴车要比牛车稍微快点,不到午时他们就到了安和村,沿途很多村里人注意到他们,那目光说不上有多友善。
有个人悄悄走到沈文宣的驴车后面,小跑着跟着,撩开棚子外帘往里看了一眼。
团团立刻从焦诗寒怀里出来凶恶地吠了几声,那人吓了一跳,在地上摔了一跤,赶紧往后跑,团团跳下车在后面追他。
“团团!”焦诗寒撩开帘子叫它,想让它赶紧回来。
沈文宣已经把驴车停了下来,几步从前面赶到后面,把阿焦从车蓬里抱出来看他无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狗剩正追着的人。
体型瘦小,偶尔回头时额头上有一颗痣,好像是村长的儿子。
沈文宣拧着眉,那人跑得还挺快,狗剩追在他后面对着他的屁股咬了一口,那人踉跄了一下,转身往旁边的田里跑了。
沈文宣吹了一口哨,把狗剩叫了回来,免得它跑进田里出了什么事。
狗剩从远处跑过来,沈文宣打量了几眼周围,那些人触及他的目光就低下了头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之前村里人也不待见原主,他重新回来后家里条件有了起色,这些人看他也友善起来,只是这次完全变成了厌恶、埋怨和惧怕。
沈文宣拉过焦诗寒的手牵着驴车一起往家里走,狗剩不紧不慢地跟在旁边。
这村子里确实不能待了。
路过张家的时候,沈文宣停下来拍门叫了一声:“张婶子?铁牛?”
张大娘听到声音赶忙从屋里出来,见到沈文宣回来了顿时焦急地一拍大腿:“哎哟,你怎么回来了?”
她小跑到门前给他们开门,一边赶紧说道:“最近村里风向不对,你们还是回县里住吧,是不是银子不够了?县里的花费是高,这样,婶子先借给你——”
“婶子。”沈文宣打断她,笑了一声,幸好张家的态度没有变,问道:“村里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村里人看我的眼神不对?”
张大娘闻言看了几眼周围,凑近他悄声说道:“你不是在县衙里告状了吗?告状是好事,谁让他们老沈家这么欺负人?活该!”
“但是吧,村里有人不这么想,村里当年——”张大娘看了沈文宣一眼,“婶子跟你实话实说,你可别生气啊,村里当年瞒你娘的事瞒得那么紧,又瞒了这么多年,这一下子被你捅破了,还捅了不少别的事,现在别的村都觉得安和村不好,村里有的人就把错都归在你身上。”
张大娘说到这儿自个就先生气了:“你说这怪你什么事啊?要怪就应该怪做这些缺德事的老沈家和村长家!尤其是村里的老人,那可真是老糊涂了。”
沈文宣明白了,跟他猜想的差不离,问道:“那老沈家和村长家现在如何?”
“老沈家啊,”张大娘答道,“他们家三个儿子不是都被判刑了吗?徒刑的地方不远,就在前十几里的边境修城墙、挖壕沟什么的,他家大儿子、二儿子不能回来,三儿子好歹是个读书人,在那干的活儿轻松些,一个月也能回来个一天两天的,”
“只是......只是听说他家这三郎还是受不了这种苦,闹着要把他小妹给卖了呢,凑够了银子,在服刑那里交了钱,他就能回来。”
说到这儿张大娘就叹了口气:“造孽啊,他们家那个闺女也是可怜,只是这次再卖是怎么也不可能再卖进青楼那等污糟之地了,也就在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吧,到了时间还能给放出来,总比你娘当年好些,唉,当他们家女儿真难。”
沈文宣点点头,张大娘继续说道:
“至于村长家,他已经不是村长了,现在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他媳妇既不请大夫,也不管他,就让他躺着等死,也是,被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谁咽得下这口气?只是我还听说他家还在求着立正,让跟他爹一个德行的儿子当新村长呢,我呸!”
“估计他们家没了村长这个位子家里就不好过了才这么想当村长,也不怕村里人一口一个唾沫星子淹死他,反正我力挺张屠户当村长,我们张家人在村里也不少,本来我们村就是百姓村,凭什么只能他沈家人当,我们张家人就不能当了?”
沈文宣疑惑:“张屠户?”
张大娘:“哎哟,就是你门前天降异象的那天带着村里人去救火的那个,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不错,是个靠谱的。”
沈文宣记得他,他当初在集市上砍沈根的刀就是拿的他的。
听张大娘说了这些,那村长的儿子掀他帘子就有理由了,要么是因为他捅破了村长的事想要报复,要么是因为家里不好过想要偷他东西。
但是狗剩咬了他一口......
沈文宣笑了一声:“我也觉得张屠户当村长挺好的,而且肯定是张屠户当。”
“哎哟,张屠户人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哈哈哈哈哈哈”张大娘乐开了怀。
沈文宣趁着这个机会说道:“婶子,我知道你家地不多,这次我要回了属于我的地,但以后我和阿焦住在县里,无暇照料它们,总不能让它们荒了,就请婶子帮个忙一起种了吧,上面打的粮食婶子说了算。”
张大娘诧异地看着沈文宣,连忙推拒道:“这可不行,我知道你是想照顾婶子一家,但婶子不能要,你这些地就是租出去一年也不少银子呢。”
“婶子,我是怕给别的人,别人糟践了,交给你家我最是放心,婶子要是担心我吃亏的话,就每年种了送我们一些粮食。就是给其他人种我也是这条件,你何必让这便宜让别人占了呢?”
张大娘无话可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笑着答应了:“那、那婶子肯定给你好好种,明年给你送能吃一整年的粮食。”
沈文宣笑了一声:“行。”
毛驴还在外面,沈文宣拉着焦诗寒要出门的时候,张大娘又叫住他们,小声嘱咐道:
“你们既然住在县里了,能早些走就早些走,你不知道,沈家二老白天去开荒,可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他们家二媳妇徐氏死了,大媳妇吴氏疯疯癫癫的,说了一晚上胡话,你们可别撞上她。”
沈文宣心下一沉,点点头带着焦诗寒走了,脚步加快了些。
回到家里,沈文宣打开院门上的锁,牵着毛驴把它栓在门边,带着焦诗寒进屋里收拾东西了。
这几天不见,院子里落了满地的叶子,沈文宣看了一眼鸡圃里的竹鸡,他前几天走的时候在里面撒了不少粮食,还把一边的鸡圃门打开了,这几只竹鸡看上去竟肥了不少。
沈文宣拿着绳子走过去,关上了一边的鸡圃门,一只只竹鸡受惊似地上蹦下跳,沈文宣费了不少劲儿才把它们的脚挨个绑住,丢进了竹筐里。
起身的时候就看见焦诗寒在搬卧房里的东西,不仅是炕屏,连沈文宣给他用竹子做的梳妆台都想搬走。
沈文宣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竹子做的,不值钱,等到了县里再给你买新的。”
他来主要是想收走家里值钱的东西,再把之前买的日常用品带走。
焦诗寒握住那个竹台子一角,这是兄长专门给他做的东西,小声问道:“我喜欢这个,把它带走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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