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宣打开几个粮缸的盖子,一共四个粮缸,两大两小,还有一个更大的水缸,里面的水半满,沈文宣抓住里面的水瓢就灌了一个半饱下去,喝完趴在缸上长吁一口气,总算活过来一点儿。
四个粮缸里面大的那两个装的都是粗粮,沈文宣随手摸了摸,谷子外面的那层糠都没有剥干净。小的那两个一个装着光洁的大米,一个装着精细的白面,沈文宣想了一两秒......决定不亏待自己,挖一捧精米洗干净就倒入灶上的铁锅中,这种铁锅都比较大,沈文宣又挖了半捧倒进去,加水加到锅的一半,这样熬出来的粥比较粘稠。
弄完盖上锅盖才发现自己没有生火,沈文宣又左右翻找能生火的东西,最终在另一边的灶台上看到了火折子,仿照古装剧里面的样子吹两口气点燃灶台下面堆着的柴火,幸好还挺容易,要不就囧了。
沈文宣扶着肚子站起来,眼睛一撇看到一旁的竹蒸笼,一开始他想到的是蒸馒头,但蒸馒头还要发酵,而且和面也要费力气,想想还是略过去了,转而看向角落里堆着的一些番薯,挑了几个个大的,洗过之后,一些扔进火里烤,一些切成几段放进粥里,剩下一个直接上嘴啃。
咔嚓咔嚓,沈文宣拧着眉咬动嘴里的硬块,番薯还挺甜的,就是太硬了,真想一股脑咽下去,但想到这个身体饿了三天很是脆弱的胃,还是决定不要这么猛,到时候肚子疼只能自己受着。
锅里的米味逐渐飘了出来,沈文宣阖动鼻尖,不由滚动了几下喉结,他从未觉得大米的气味如此香甜,顿时嘴里的番薯就不香了。
但现在里面的米还不能吃,沈文宣吞了一口口水,抄起案板上的勺子舀了一点儿米汤喝了一口,还行,米味很足,热乎乎得很暖胃,原先灌冷水的时候胃不怎么好受,但一勺米汤下肚就感觉全身都暖了起来。
就这样一口番薯一口汤,吃完,沈文宣觉得好受多了,虽然还是饿,但明显感觉到身体没有那么虚了。
眼睛四转,他开始打量起这个厨房,挺大的一间屋子,灶台有四个,置物架上的瓶瓶罐罐装的是应该是调料,墙上还挂着一些花椒、干辣椒和蒜什么的,很有乡土气息,沈文宣看着心中逐渐升起一丝真实感,他真的活了过来,而且穿到了异世。
倒不是不高兴,他死前二十八岁,这身体十六岁,他平白多赚了十二年青春,而且说实在的,他对原先的世界没什么牵挂,那里他真正认可的亲人已经去世了,其他亲戚要么被他送进监狱,要么被他搞得余生只能在贫苦线上挣扎。
噢,不对,有一个意外,他那个没什么用的弟弟开车和他来了一场生死追逐,堪称速度与激情现实版,刺激得让他对这个弟弟差点改观,不过最后被他引着冲出护栏掉下了悬崖,当然,他能来这里说明自己也没讨到好,和他的笨弟弟一起掉了下去。
但是,没关系。
能让他那老爹断子绝孙实在是他一大乐事,沈文宣眼睛低垂不由笑了一下,还沾着血迹的脸上莫名带煞,像不经意露出真面目的恶鬼。
看到厨房有炊烟升起、急冲冲地赶来要骂人的老鸨一进门就看到沈文宣嘴角的笑,与往常总是讨好怯懦的笑完全不同,不禁让人后背一冷。
老鸨一时定住,愣在门口。
沈文宣注意到她,转身去看,脸上的青肿挤压眉眼,丑兮兮的模样让老鸨一下子回过神,眼睛一撇看见灶台上装着精米的米缸,再望向冒热气的灶台,顿时什么冷什么怕的全都忘了,猛地一拍大腿,指着沈文宣的鼻子就开始骂:
“好你个杀千刀的沈文宣!这精米是你能动的吗?!如今你那老娘已经不在我这儿接客,你个混账小子倒好!还赖在这儿吃我的住我的!你当我老娘好欺负的?!来人!”
后面几个高壮的汉子从门外边挤进来,身上横肉一打,面相凶狠,如果忽略掉他们一直瞟着铁锅的灼热眼神,还有不住下咽的口水的话,确实挺唬人的。
沈文宣连忙抬手叫停:“怎么我一句话都没说就打人呢?这多没道理,而且自老妈妈你一喊,我就赶忙出来给大家准备粥饭来了,按理您应该夸我一句才对。”
“夸你?!”老鸨冷笑一声,心中怒火愈大,“你浪费我这么多精米!你知道这精米多少钱吗?!把你扣在这儿卖了都还不上这个钱!”
“我是还不上,但各位伙计还有楼里的姑娘们难道不够还吗?”沈文宣看了老鸨一眼,脑子里回忆她的形象,又转而看向走近的两个大汉,说话掷地有声,样子却莫名地浑赖。
“外面的风波乱了整整三天才停息,大家都提心吊胆地度过三天,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大家也算是在鬼门关过了一遭,心有余悸,还没有缓过来就一直听你在喊,至今谁都饿着肚子!怎么?就这么一点儿精米难道还比不上大家伙的身体?!你若真体谅你这些个姑娘和手下,就应该好好地让大家吃一顿饭!指不定那羌人又跑回来,烧杀掳掠,大家就算走在黄泉路上也是一条饿死鬼!”
沈文宣脸上一派正义凛然,完全不给老鸨打断的机会。而且怼她的话也没说错,这么大的厨房能吃的就那些粗粮和细粮,还有一些已经烂掉的菜,一丁点儿肉都没有看见,再结合记忆中青楼的伙食,可见是个驭下严苛的。
被怼的老鸨眼睛瞪得铜铃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文宣,指着他鼻子的手指气得发抖。
“你......你说什么......你......我、我也早想为姑娘们准备粥饭!何须你动手?!如今你私进厨房,岂不是想偷吃?!”
沈文宣嘴角的弧度翘起,道:“那老妈妈想要怎么准备?我可没见到一个像样的厨子在这儿。”
“自有......”老鸨顿住,想起来张厨子不住在青楼里,现在外面乱成一团,派人去找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
老鸨脸色沉下来,觑着沈文宣没有吭声。
沈文宣眉头轻轻一挑,但无意和老鸨对立,眼睛弯弯,笑得人畜无害,如果除去脸上的淤伤,脸再白净一些,倒也十分讨喜。
“所以我才说老妈妈你应该夸我呀,我这不就是考虑到张厨子不在,为了给老妈妈你分忧才来这厨房干活的吗,我住在这儿这么久,总得做点什么报答老妈妈才行,你说对吧?老妈妈。”
老鸨:“......”
老鸨脸色有些古怪地看着沈文宣,眼角余光注意到几个大汉偷瞧她的视线,不禁捏紧手中的帕子,沉下气模模糊糊地应了几声。
但心中早已气得翻了锅。
这小兔崽子!今天魔怔了不成?!要不是如今不太平,这几个打手她又十分看重,哪轮得到他给自己摆一道!果然跟他那个娘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心眼!
临了甩帕走出厨房的时候,老鸨留了两个大汉在厨房,防着这小兔崽子做贼。
沈文宣倒也乐意,这下子和面不用他出力了。
“两位兄弟可会和面?”
两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对视一眼,这厨房的事都是女人和那些双儿干的,哪能让他们动手,但眼下饥肠辘辘,那些个规矩在肚子面前也稍微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诚实地摇了摇头表示不会。
沈文宣也不在意,找了两个盆,每盆中都放进一捧粗面和一捧精细的白面,倒不是他不想吃白面馒头,实在是白面有限,全倒出来也没有多少,只能掺点儿粗面进去,又揪了点儿面疙瘩做发酵引子。
“一边加水一边揉,水别加多了,把面和成松软得一团就行。”
说完就去菜框子里面挑挑拣拣,还有点儿菜能吃,全切了炒成一锅倒也不错,就是遗憾没有点儿荤腥,沈文宣叹了一口气,动作麻利地洗菜、切段,炒的时候特意多放了一点儿油。
旁边两大汉看着沈文宣的大手笔直咋舌,平时那两小缸精米白面他们看几眼都不敢,炒菜的时候张厨子用油也是精细着用,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如此大手大脚的。
但动手的是沈文宣又不是他们,就是老鸨知道了要计较也碍不着他们什么事,何况到时候吃饭有他们一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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