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过得跟受刑似的。
好不容易从床上起来,严舟跪在地上给周崇戴腰佩,下巴被人用手捏了捏。
严舟抬头望过去,只见周崇站得笔直,笑着说:“沾了脏东西,替你擦了。”
说完将手收回宽大的袖子里,往外走去。
水温正好,周崇擦了擦脸,坐在镜子前头,由严舟给他束发。
周崇今年年初及冠,这头发就得用漂亮的玉冠绑起来,他再也见不着披散着头发的九殿下了。
严舟梳得及其认真,依着周崇今日的墨色衣袍,挑了一根底部嵌着琉璃珠的发带。
周崇依旧昏昏欲睡,伺候的太监将温水递了过去。
含着温水,随口吐在金杯之中,一勺竹盐也随之递到了嘴边。
周崇半睁着眼,瞧那小太监一眼,刚张嘴,那勺竹盐就被严舟用袖子挥洒在地。
“你抖什么?”严舟问。
小太监吓了一跳,连忙跪地,说道:“奴才失仪,殿、殿下息怒。”
周崇没发话,一旁的严舟将那竹盐递给小太监,说:“你漱一次口。”
小太监猛地抬头望向他,天还没大亮,屋子里黑黝黝的,只有微弱的烛光。严舟背着光,小太监只能瞧见他的下巴,平日里极好说话的小严公公,此刻眼神十分凌厉。
周崇不开腔,小太监也吃不准意思,抖着手将竹盐送入口中,合着水含了一阵后,吐在一旁的空杯中。
殿中安静如死寂一般,等了一炷香时间,小太监依旧跪坐着,面色红润,无半点病痛之色。
严舟这才松了口气,挑了一个知根知底的太监,说:“内务府上回送了茯苓膏,你去拿来给殿下漱口用。”
那人领命,磕完头就出去了。
殿中依旧无人说话,尤其是作为主子的周崇,笔直地坐着,头发梳了一半。
茯苓膏送来了,周崇用过之后,呵退了众人,等到人都快出去了,周崇才说:“末尾那个,既然小严公公看你不喜,你以后也不必进殿中伺候了。”
那小太监身抖了一下,答应一声后,跟着众人出了殿。
严舟额头上有些汗,不知是吓的还是紧张的,总之是脸色不太好。
等人走光了,严舟才在周崇侧边儿跪下,说:“奴才知罪。”
“何罪之有?”
“不该妄加揣测,误了时辰。”
周崇看了看严舟的太监帽,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坐在自己椅子边。镜子边上有一小盒子,里头装着周崇的配饰,内里有一刀片,周崇并不遮掩,当着严舟的面取了出来,抬高他的脖颈,刀片直直地对着那鼓起的青筋处。
严舟手一紧,紧紧地闭着眼。
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他能察觉到刀片的触感,睁眼就瞧见周崇离他极近,仿佛两人的呼吸都交缠到了一起去。
刀片并不是要他的命。
周崇摸着他的下巴,一点点地将那未刮干净的胡茬刮去,说道:“你不比旁人......身形还能装奴才掩饰掩饰,这胡茬得日日刮干净,可明白了?”
严舟耳根一红,刚想点头,就被周崇捏住了下巴。
“刀子还在呢,真不怕刮着你。”
严舟喉头微动,说道:“奴才不怕。”
周崇抬眼瞧他,说:“让我试试刮干净没。”
怎么试?
严舟还没问,周崇的脸就贴了上来。
温热的嘴唇吻在下巴处,严舟想屏住呼吸,却又被周崇口中那香甜的茯苓味道所迷惑,忍不住细闻。
周崇瞧着严舟迷离的表情,以及那微张的嘴唇。他的船儿,生了可爱的虎牙,尖利得仿佛一张口,就能撕扯下敌人的一片肉。
“殿下——到时辰了。”
严舟回过神来,退后半步跪在地上,严伯的声音激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周崇怕他伤着,只顾着收刀,就这一瞬的功夫,两人又是一坐一跪,仿佛隔了千万层沟壑,横跨不过去。
严舟没等到周崇的吩咐,那人藏好了刀片之后,就站起身往外走去。
今日是祭祀的大日子,由不得再优柔寡断。
观星苑为了祭祀,从里到外好好收拾了一番,那地砖干净得仿佛能照出人脸来。
周崇跪坐在地上诵读祀文,一旁的岳老夫子主持着整场仪式。
无数观星大师跪在蒲团上,念着从以前传颂到现在的咒文,空旷的观星苑立刻出现一层一层的回声。
突然周崇握着的玉牌断裂开来,一丝血从玉牌中沁出来。岳老夫子瞪大了眼,刚想错身遮掩住,就听一观星大师手指着周崇说道:“灾星出没,灾星出没啊!”
文帝站在殿里,一抬头就瞧见他那哥哥的遗腹子站得笔直,神色不定,而观星大师则围着他,其中一人愤恨地说着什么,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似想说些什么,又不敢直接搭腔。
文帝皱着眉,问:“发生何事?”
一年一次祭祀,可不能出现问题。
蒋玉听了小太监的汇报,抿了抿唇,刚俯身对文帝说道:“九殿下......”
“报——”
一个穿着盔甲的士兵快速上前,跪到文帝面前,说道:“陛下,倭寇突起,南岸起战了!!!”
文乐与傅骁玉在南岸待的第三日晚上,号角就吹响了。
睡梦之中,傅骁玉还没醒,就感觉旁边的位置一空,也就一阵风的功夫,文乐就不见了。
号角声不停,傅骁玉这才意识到,开战了。
他快速换了衣服,推开门往外走去。
文府灯火通明,丫头和小厮们有条不紊地将府里小娃塞地窖里去,还留有干粮,随后拿砖头的拿砖头,拿刀子的拿刀子。
过路的傅骁玉都被塞了一根烧火棍。
外头吵闹得很,一点也不像往日平静的三更。
傅骁玉拿着那根烧火棍往外走去,他知道,他的文乐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外头闹哄哄的一团,文家军穿着的盔甲,帽子上戴着一串红穗子,看着尤为显眼。
“孩子躲好,门也锁上。”士兵说着,指了指屋子里,吼道,“不用不用!你们躲好就行!”
士兵被人推了出来,怀里塞着刚刚那男人递给他的一把砍骨刀。
士兵手里还拿着银枪,突然面前站了穿着文人长袍的俊美男子,对他伸手问:“用不上可以给我吗?”
作者有话说:
傅骁玉:刀子不用可以留给有需要的人(有个小读者生日,给她写了个番外梗,放在微博了嘿嘿。@游目目目 大家有兴趣的可以来看看,不耽误正式剧情的~啾咪)
第91章
战火纷飞,狼烟四起。
南岸的地界随着海岸线分散,十分狭长,不好防御。
哪怕文长征设置十里一亭,也无济于事。
倭寇瞅准一个地界攻打,周围的官兵支援还是不支援?
若是支援,倭寇佯攻,岂不是直接让人从旁边穿城而过。
若是不支援,倭寇全力攻打,城中百姓如何活命。
敌暗我明,只能用官兵的命去堆砌城墙。
文乐站在城墙最高处,手里握着一把长枪。
倭寇穿着短衣,盔甲也十分轻便。就这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就已经攻破了一艘海船,肆意地厮杀上面的官兵,耀武扬威。
火把一点,直接将文家军的军旗烧破了一个角。
文乐眼睛一红,往城墙上看,吼道:“来十个水性好的跟我从侧面攻!”
“攻?咱们、咱们不守吗?”官兵问。
“守就意味着挨打!”文乐吼道,拿着长枪往那海船上一指,说道,“攻才算得上抗衡!”
官兵手一抖,喊道:“来十个水性好的,跟着将军!”
文乐在边关也听惯了少将军称号,这会儿也没觉察出不对来。
加上文乐十一人,摸下城墙之后,厮杀到了海岸边。
军营里,文长征与人商量着守城对策,听到战事吃紧的号角声,额头起了青筋,布下战防后,文长征与权峤上了城墙。
文长征皱着眉,指着那城墙一处薄弱地段,问:“那处怎么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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