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说着,就走进来一个人。
活算盘庄易明——庄鹤,如今却脱下了那身文人长袍,穿着一件短打进来,一点也瞧不出以前干的是军师的活儿。
庄鹤进屋,先对文乐行了个大礼,随即才上桌。
他斟茶的姿势和以前相似,哪怕穿着不一样的衣服,举手投足也是十分风雅的。
“先生可好?”
庄鹤笑笑,说:“可当不得少将军一句先生,若是少将军不嫌,就唤庄鹤即可。”
文乐也向来不喜欢讲虚礼,不可置否地耸耸肩,一旁的权谨不由得挑眉,这小侄儿这般随性的模样和他那爹倒是如出一辙。
“多亏少将军帮忙,如今我与王虎,还有二百来号兄弟,已经在陆洲安置妥当了。”
文乐点点头,随后摸摸下巴,对权谨说道:“小舅舅,我有些饿了,这木匠坊可有啥吃食?”
权谨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地说着:“不想让我听就直说,还学会拐弯抹角了小王八蛋。”
一边骂一边往外走去,刚准备合上门,突然又探出头问道:“吃鲟鱼饼可好?”
文乐眯着眼笑,说:“嗯!谢谢小舅舅!”
“鲟鱼饼半个时辰就做得好。”权谨还好心提醒时间,合上门,跨步声音越来越远。
文乐常年习武,合着眼听了一会儿,才问:“当年武帝旧部就这二百来号人?”
权谨打发出去,庄鹤也不再藏着掖着,大致算了算,说道:“远不止。光我与王虎联系的,就有四千人,还不算文帝上位之后打散的部队。笼统算下来,应当小一万人。”
文乐琢磨了一下,说:“除了文帝上位打散的那些人以外,其余的,你与王虎联系联系。”
说着,文乐从自己腰带内侧取出一枚玉佩,那块玉佩为蛇,头对尾,两条蛇的蛇头相对,刚好吃下对方的尾巴。
文乐将玉佩一分为二,递给庄鹤,说道:“这玉佩你与王虎一人一半,若有要事,可寻求南岸文家军的帮助。王虎着手练兵,你负责观察这些人,如若有心思不纯的,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杀一个。”
文乐说这话时,未曾有过半点迟疑。
这是周崇下的命令。
庄鹤接过玉佩,半跪在地朝着金林行了个礼。
皇子私自屯兵,那可是砍头的大罪,更别提他还是武帝遗腹子,罪加一等。
周崇不能冒险。
文家军将徽是一把枪头周围缠着祥云,十分乍眼。而文少将军给他的玉佩,却是首尾相连的蛇形玉佩,与那将徽无半点相似之处。
想来,这应当是文少将军自己的势力。
庄鹤想起自己与王虎还在做绿林匪徒时,便听闻在边关从小士兵做到百夫长的文乐。少年意气,边关的将领常年不归金林,年少离家,自然就在边关成亲生子。
那些从小就在兵营长大的小子们,以洛桑和思竹为首,都听从文乐的调配。
回了金林之后,文乐的职位被撤,得了少将军的虚名,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人马也被打散到了不同的部队。
那些人不像武帝的军马,靠着金钱、地位、田地与女人堆砌起来。
他们是小孩子,是少年,是还不懂事就跟着文乐在镇国将军面前露脸的一群狼崽子。
义,是将他们拧成一股绳的工具。
而现在,这些人与文乐一样,十七八岁,正是在各个势力层里崭露头角的时候。
这股势力,只怕除了文乐,谁都不知。
庄鹤思来想去,竟觉得有些心惊。
他将那玉佩塞进了自己的暗袋里,喝了口茶,润润干涸的嗓子,说道:“权家在陆洲数一数二,又与南岸相邻,如若把控住这部分的势力,对九殿下的大业是极大助力。”
文乐手一顿,将茶杯搁置到桌上,说道:“我爹重伤之时,被文帝迫着去南岸这湿热的地方驻扎,姥爷随后从金林到了陆洲,半个身家都用来帮我爹在南岸站稳脚跟。镇国府与权府因着姻亲绑在一起,但镇国府的事情......只能是镇国府的事情。”
文帝对镇国府最为顾忌的时候,文长征偷着写了一封和离书。
他这人一辈子都不爱念书,却为了写那一封和离书,翻遍了书房所有的书籍。
所有的差错都归结到了他一人身上。
文长征怕得很,他不怕匈奴,不怕倭寇,不怕漫天刀光剑影,更不怕那背地里的暗箭。
他是怕自己一步踏错,将权峤与权家一并拉入深渊。
那封和离书,文长征不敢亲自给权峤,而是转交了权似锦权姥爷。
指腹为婚,文长征再粗的神经也能感受到权似锦这老丈人对他不喜,这封和离书只怕权似锦是梦里都惦记着的。
可惜,文长征的算盘打错了。
那封和离书送到权家,如同石沉大海,一丝波澜都无。
文长征被扒了军权,只身一人顶着硕大的头衔去了南岸,一个文家军都不能伴其左右。
同时,权家也从金林搬去了陆洲。
半个身家都帮着文长征从头开始,一步步地站稳脚跟,一点点的收拢南岸兵权,最后将文家军的大旗,插在了那象征着胜利的海船上。
那一封和离书权峤从未见过。
回了权家,文乐手里还拿着油纸包着的鲟鱼饼。
傅骁玉与权姥爷下完棋回来,闻着油味都能找到文乐。
鲟鱼饼表面炸过,金黄酥脆,里头是鱼肉,包裹着甜丝丝的玉米粒,用那个酱辣椒一蘸,酸酸辣辣,又透着油香味,别提吃着多美了。
解腻的果子茶放在石桌上,马骋退了出去,合上了院子大门。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于三儿看着马骋乐呵呵地笑,说:“师傅,我马步蹲完了!拳法也练了!你来替我瞧瞧吧!”
马骋叫苦不迭,认命地被那前后拥簇着七八个人的小少爷拉走。
傅骁玉喝了一下午的茶,肚子里一走路就晃荡,可惜为了讨好权姥爷还得硬着头皮上。
文乐倒是不知道去哪儿野了,一下午没见,小没良心的。
傅骁玉抢过文乐手里最后半块鲟鱼饼,嚼吧嚼吧咽下了。
文乐眨眨眼看他,说:“你饿了?”
也不怪他惊讶,傅骁玉平日可不爱吃这些零嘴。
傅骁玉恶狠狠地哼了一声,说:“我陪你姥爷下了一下午的棋,说了你一下午的好话,喝了一下午的茶。你倒好,人影都见不着。”
说着,傅骁玉就往文乐身上这儿闻闻,那儿闻闻。
文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推搡着他的肩膀,直往旁边躲。
傅骁玉那若有若无的呼吸,打在他脖颈处,弄得他直痒痒。
“你、你闻什么呢!”
傅骁玉抿着唇看他,带着一丝怨妇模样,说道:“闻闻我的夫君有没有去那勾栏瓦子,听闻那处都是女儿香遍地。”
文乐看他那小狗模样招人稀罕得很,面上却不露半分,反问道:“那倌儿馆该是什么味道?”
傅骁玉眼睛一瞪,起身就准备往外跑。
文乐一把薅住他,说:“你上哪儿去?”
“我去打折权谨的腿,让他带我夫君去那腌臜之地。”
“小舅舅的部曲能人异士众多,你手无缚鸡之力,能打折他一条腿?”
“......”
傅骁玉被噎得不行,又撒丫子准备往外跑,说道:“我去找权姥爷去,打折他两条腿!我的茶呢,马骋!我的茶呢!”
傅骁玉一犯起浑来,是谁也管不住。
文乐失笑,凑到傅骁玉怀中,与他面对着相拥,只稍微抬一点头,就能将那唇吻住。
舌战群儒,祭酒大人的舌头可是好使得不行。
两人拥着在院子里旁若无人地亲昵,傅骁玉扣住文乐的后脑勺,手指顺着他的脖颈,轻微摩擦就能惹得对方战栗。
文乐喘了口气,嘴唇被傅骁玉啃得樱红,看着他说道:“夫人可尝出来了?”
傅骁玉舔着唇,说道:“最近有些风寒,怕是夫君嘴里太淡,尝不出什么来。不知道夫君愿不愿意让妾身换个地儿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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