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智道长(50)
元遥面色深沉,并不回答。他昨夜思来想去,觉得此战一定凶险万分,为了保命,暂时从宫中宝库“借”来此物,打算等此战过了再还回去,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苏还等人见情势不妙纷纷下了山,与唯心、六月对峙。唯心笑道:“你的帮手们终于出来了。”
陶惜年道:“你这人怎的不讲道理?堂堂北凉王室,说话不算话,连道义都不讲,难怪亡了国!”
这可谓是戳了唯心的痛处,他右手龙牙一挥,狂风过境,风卷起尘沙,吹得人睁不开眼。
会御风的玄灵解了腰间锦囊,将风收入囊中。风在瞬间停止,而此时唯心却已到了元遥面前。
陶惜年连忙再次打开金光屏障,挡住了他的一击,金光屏障上出现一道浅浅的裂痕,陶惜年连忙带着元遥移形到了另一处,躲开唯心。
唯心的身体极快地适应了龙牙,并急切地想探索龙牙的力量。他一次次地向元遥那方发出攻击,几位道人四散开来,避免成为靶子。
山石滚落,大地震颤。唯心很兴奋,他既有了进攻力极强的龙牙,又有能防守的佛顶骨舍利,没人能阻止他。
六月站在一旁,今日前来之人全是道法高强之道人,迷惑人的那一套对他们没什么用。唯心打得正酣,仿佛用不着他。他只默默注视着始终与元遥站在一起的陶惜年。他有种预感,今后想再见到他不容易了。
他发觉元遥竟然会使用陶惜年擅长的符箓术,不用多想也知道,元遥一个毫无根基的人,不可能在短短半年内就有这般修为。除非他们二人双修过,而且双修的时间不短。他以为自己会很嫉妒,但奇怪的是,并没有。眼下的情形,他已无暇考虑太多。
也许这一战后,他们将永不相见。陶惜年能在元遥身边好好地活着,是一种幸福。毕竟好几世前,他们之间也有一段缘分,甚至远比上一世的潘郎与六月更为坚固。
唯心越战越勇,他感到龙牙带给他的力量在身体中涌动,他迫不及待地想让元遥这帮人尝一尝龙牙的力量。
道真的藤蔓缠得很快,但龙牙更快,一旦道真的藤蔓缠过来,立刻就会被龙牙的利刃斩断。而知非的火攻过去,则被佛顶骨舍利的金光挡住,根本伤不了他。玄清的水也没什么优势,此处四面环山,能够利用的水不多,他只能用用水箭,将细细的水柱化作箭头向金光屏障攻去,但也统统被屏障挡在外面,对唯心来说,真是不痛不痒。
他面带微笑看着众人,犹如神佛俯瞰众生。这些人在他的眼里,是这般渺小。他们的道行也算一等一的,可他们的攻击对他完全不起作用,如同挠痒一般。他犹如戏耍老鼠的猫,逗弄着他们,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东躲西藏。
陶惜年带着元遥躲来躲去,唯心的刀主要是冲着元遥来的。没了龙牙的元遥,虽通过双修在他那儿得了六七成法力,要对付唯心还差得远,也就比他在冀州化了黑蛇精内丹之前强那么一点。
陶惜年问苏还:“苏还,你那儿有豆子没有?”
苏还说:“生的没有,炒黄豆还真有一袋,拿着当干粮的,你要么?”
“好,扔来给我,我试试!”
苏还扔了豆子过来,陶惜年拿了两粒,念咒,然后扔出。从前都是撒的干黄豆,这炒过的豆子不知能叫得出来么。他默念道:一定要出来,一定要出来……
此时,几声地动传来,众人晃了几晃,唯心的脚底下突然出现一条裂缝。原来是擅长土遁的玄诚引发了地动。
唯心微微一惊,连忙往上升了一寸,脚不着地,避免了地动的影响。
就在此时,高辰与小黑从地底升了上来。高辰见了陶惜年与元遥,灰白的脸上略过一丝欣喜之色,许久不见,看来他们又到了需要自己的时候。
小黑汪汪叫了几声,看到敌人在侧,勇猛地冲向唯心。它一路狂奔,一头撞在金光屏障上,仿佛没明白自己为何被挡在外面。
唯心被逗乐了,他看向元遥,道:“你能请来的全然是些乌合之众,且看你们能撑到几时。”
山坡上,阿柏远远地看着,他在此处守着几人的干粮和少量行李。若有人受伤回来,他便准备着摘叶子来救。他的法力太低,去了只会妨碍他们。每次陶惜年带着元遥艰险逃生,他都看得心惊肉跳,只能默默祈祷他们能平安归来。
☆、第114章 决战(二)
高辰的长刀挥向唯心, 被挡在金光屏障之外, 但他并不畏惧, 继续向前。他是阴兵,并不畏惧受伤。只要将他召唤出来的陶惜年内丹充沛,他就能一直战下去。
玄灵发现六月在后面不怎么动, 便将目标转向他。其余几位道人也发现了这点, 在躲避唯心的攻击之时,将矛头对准六月。
六月狼狈地对战一阵,暂时躲在唯心身后,让他为自己挡住攻击。不是他不想打, 他身上没有舍利护体,如今跟这许多道人对战, 很有些吃力。
陶惜年察觉到了六月的窘境,却管不了他, 毕竟他站在了唯心那边, 与众人为敌。
唯心是不怎么管六月的, 六月在他身后他便护一阵, 不在他便不管,只顾着戏耍几位道人。
一道蓝光闪过,知非连忙抓起躲闪不及的道真,往后退去。他们身后的一块大石顷刻间被轰碎。若是没闪开, 碎的就是人了。
道真心里后怕,说:“多谢师兄。”
知非提醒道:“千万别走神,这次比上回还凶险。”
一道蓝光闪过, 玄清拉起水幕挡住,为玄灵和玄诚撑起了屏障。这龙牙的攻势挡是挡住了大半,玄清却被震伤,吐出一口血来。
“师父!”道真与知非同时大喊。
玄清极速后退,摆摆手,说:“无事,为师还撑得住。”
玄灵解了腰间锦囊,将方才收进去的风放了出来,风沙围着唯心打转。唯心被困在风沙之中,看不清前方。不过他并不关心,开启金光屏障,无人能伤他。他挥动龙牙,朝前方的几处影子砍去。
玄灵被伤了手臂,暂时往后退了几步。玄诚发了土遁,唯心脚底下的土堆瞬间长了几寸,带得唯心晃了几晃。他站稳了,又往上升了几寸,并将刀锋指向玄诚。
陶惜年眼看不妙,瞬移到玄诚处,用金光屏障为他挡下一击。
玄诚感激道:“多谢。”
陶惜年眼看着金光屏障上出现了几道裂痕,说:“快走,我也得走了。”
一旦陶惜年离开元遥,元遥就会成为唯心的靶子,他非要砍到元遥不可。元遥自然也不会停在原地让他砍,他很好地运用了陶惜年之前擅长的瞬移和假形,眼看着唯心的刀光逼近,便以石头木头替换本体,不断逃亡。
不过一直这样逃也不是个办法。元遥看着远处的唯心,眉头紧蹙,他所期待的事情,似乎暂时还不会发生。
要么,先撤走?但看这状态,唯心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他只身闯入洛阳城,还不知会死伤多少无辜百姓,不能轻易撤走。
他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陶惜年重新回到元遥身边,将他护住。他问元遥:“阿遥,龙牙就没有什么弱点么?”
“我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
“我外祖只说过要节制,不能滥杀无辜,适可而止。”
“否则呢?”
“被龙牙所控制,失去自我。”
“他失去自我会怎样?”
“会更疯狂。”
“那我们岂不是更惨!”
“先四处躲闪,耗一耗他的力气再说。不能贸然逃出去,他要是跟着我们出去,怕伤了无辜百姓。”
陶惜年把元遥的意思传给几位道人,受了伤的玄清和玄灵暂时回阿柏那处歇息,由阿柏给他们治伤。其余几人则是四处奔逃,弄得唯心眼花缭乱。
陶惜年发觉唯心的眼睛微微发红,元遥说的是对的,不加节制地使用龙牙,的确会失去自我。但唯心似乎没注意到这些,他被四散开的道人所惹怒,愤怒地挥刀。
狂风过境,卷起漫天尘沙。众人后退,四散开来,不时向那处发动攻击,继续激怒着唯心。
六月也发现了唯心的些许不对劲,提醒道:“唯心大人,先把你的刀放一放,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唯心听了六月的话,眼中恢复片刻的清明,说:“知道了,我能控制它。收刀之前,我先将元家那小子和他最爱的人杀掉。”
六月的瞳孔倏地放大:“大人!你不能杀潘郎,你答应我的!”
陶惜年从元遥身上找到不少宝贝,扔了十几张爆符过去,在唯心的金光屏障上炸开。这彻底激怒了唯心,他将目标放在了元遥和陶惜年身上。
苏还见唯心对自己的骚扰毫不在意,只盯着元遥和陶惜年,大感不妙,唤出群鬼挡在他面前。高辰也挥动长刀,不断向他的金光屏障砍去。
刀气掀翻了高辰,他被掀翻在地,又连忙爬起。但他没有唯心快,唯心已经到了陶惜年面前。
陶惜年连忙将金光屏障撑开,龙牙的刀气源源不绝地击打着屏障。陶惜年只觉得内丹里的力气都快耗尽了,才勉强撑起屏障,护住他二人。
这唯心还能疯到几时?他把不准,这才一个时辰,说不准他能疯好几天呢!
眼看着金光屏障上裂痕越来越多,苏还心道不好,御使群鬼向唯心身后攻去。而擅长土遁的玄诚也对准了唯心,猛地在他脚下之地升出一根石柱。
唯心挥刀向身后砍去,苏还和玄诚迅速后退,知非和道真上前,继续攻击唯心。
而这次唯心没理会他两,他们的攻击也统统被挡在金光屏障之外。唯心大手一挥,陶惜年面前的屏障犹如齑粉般纷纷落下。他瞳孔瞬间放大,元遥将他往后一带,二人以假形之术逃到了另一侧,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此时陶惜年的内丹消耗了大半,他先将不太使得上劲的小黑送了回去,高辰则担忧地看着他。以陶惜年的内丹充盈度,高辰还能待一会儿,但这样下去,恐怕也待不长了。
高辰趁着陶惜年的身体还能支撑,尽量挡在唯心面前,尽管他的力量可能根本就伤不了唯心。
六月站在高处,方才金光屏障破裂的那一瞬,他的心仿佛停跳了一般。这样是不行的,至少,他不能让唯心杀了陶惜年。
“你还好么?”元遥问。
陶惜年喘息道:“舍利子的力量我恐怕暂时使不出来了,毕竟碎了一次,我得找机会休息,但……”
“我先同你分开。”
“不行!他们护不住你!”
说话间,唯心再一次找到他们二人的踪迹,刀光迎面而来。
☆、第115章 决战(三)
陶惜年闭上了眼睛, 催动手中的舍利。但舍利的金光没能如期而至,他听到了刀剑入肉的声音。
顷刻间,他被带向一旁, 苏还和高辰挡去了唯心的攻势。元遥呢?陶惜年听到了元遥叫他的声音, 他好像没事。
他睁开双眸,六月正抱着他,唇边带着一丝苦笑。
“六月,你……”
六月的唇边流下一丝血迹, 他伸手擦去, 说:“他好像不肯放过你,跟了他那么久, 我知道他的性子。”
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远了,他听见六月对他说:“我有个东西给你, 上辈子……其实是我对不住你,这辈子也是。”
六月虚弱地笑了笑:“看到你还好好地活着, 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等了这么久, 等的就是再次见你。既然心愿已了,原本不该多做奢求。再见, 潘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陶惜年的瞳孔瞬间放大, 他摸到六月的后背流出的血,温热的,滚烫的,沾满了他的手心。不觉间, 他浑身颤抖。
“为什么?”陶惜年问。
六月闭上眼,他握住陶惜年的手,将一颗珠子放在他手心,软软地倒了下去。
不等陶惜年反应,那颗珠子迅速地钻进他的体内,在他的内丹附近打着转,想要融入进去。陶惜年这才知道,六月把自己的内丹给了他。
“惜年!别愣着!”元遥在一旁大喊。
唯心为六月的背叛感到愤怒,一个小小的贱民,服从了他这么多年,却在这种关头背叛他。
一股力量融进了陶惜年的内丹,他觉得浑身滚烫。伸出手,舍利子的金光重新笼罩了他,将龙牙的刀光挡在屏障之外。
眼见陶惜年又能使用舍利子护体,元遥迅速回了山上,对阿柏道:“阿柏,把我放在你那儿的东西给我!”
阿柏连忙将一个小包袱递给元遥,元遥接了包袱,迅速离开。
陶惜年将六月的身体放下,愤怒使他双目微微发红。他结印念咒,天空忽然降下六道惊雷,砸在唯心的金光屏障上。烟尘四起,那金光撑了一阵,竟裂了几道大缝。
众道人见状,纷纷攻向唯心金光屏障上的裂缝。知非火攻后,玄清水攻,那金光屏障竟真的碎裂开来,遮挡之处所剩无几。
唯心后退几步,重新开启金光屏障。陶惜年一跃向前,右手握着那枚舍利子,在金光屏障上一撞,金光迸裂,纷纷散落。
唯心杀红了眼,也不去管自己是否处在危险之中,抄起龙牙,就要往陶惜年身上劈。
“唯心,这东西是你的?”
元遥将手中的瓦罐扔给离唯心稍近的苏还。
这瓦罐是他从永宁塔地底下挖出来的,他其实不大肯定这东西是否与唯心有关。以这瓦罐周围的土来看,埋进去的时间应该不是很长,最多两年左右,那正好是唯心出现在胡后身边的时间。
唯心通红的眼睛看到了那熟悉的瓦罐,动作突然停下。
“你从哪儿弄来的?”
“永宁佛塔底下。”
唯心伸出手:“把它给我。”
苏还往后退了两步,说:“为何给你?”他看了一眼元遥,又将瓦罐扔给一旁的玄诚。
唯心追着玄诚就砍,陶惜年瞬移到他身旁,接下那瓦罐,又来到元遥身旁。
元遥看了一眼唯心,道:“他坚持不了许久,我们再撑一阵。”
“你去安置六月,我对付他。”
元遥按着陶惜年的意思,抱起躺在角落中的六月,摸了摸他的脉搏,没有起伏,已经去了。他抱起那具微凉的身体,到了山上,暂时放置在阿柏附近。
这具身体,其实并不是六月的,不知他是否叫云笙,还是叫别的名字。六月已经消失了,这具身体只是个可怜孩子的身体。
“阿柏,你暂且看着他。”他交代了阿柏一句,转而回到战场。
阿柏有些忧伤地看着他从前叫“云笙”的这个人,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原来这么厉害的人,也会死掉。
陶惜年抱着瓦罐,四处奔逃。唯心震怒,不断以龙牙击向他,尘土飞扬,几乎看不见前路。
陶惜年得了六月的内丹,与他对打还算游刃有余。只是这唯心实在是不好对付,他的力量比六月更强大,手中还有两件法宝。他有理由相信,唯心一定与六月一样,会夺舍之术。
失了这个肉身,他依然不会死亡,而是能通过夺舍之术寻找新身体继续活下去。除非……
陶惜年站定,问:“唯心,我问你一句,这瓦罐里究竟装了何物?”
唯心受龙牙影响,已失了神智,他赤红的双目看向陶惜年怀中的瓦罐,不断喘息着。他记得里面装了很重要的东西,不能让旁人知道,绝对不能。
“既然你不说,那我便将这东西摔碎,反正抱着也是个累赘。”
他试过打开这瓦罐,但罐子是完全密封的,没法打开。他相信元遥也一定试着打开过,因为不好打开,便不曾打开。他们都不知道这瓦罐中究竟装了什么,只知道这东西对唯心来说十分重要。
“你敢?”唯心赤红的双目看向四周,他在搜寻元遥的身影。
陶惜年发现了他的意图,大喊道:“诸位先往后退!当心被他捉住!”
陶惜年将瓦罐向空中抛去,唯心不顾一切地向瓦罐扑。然而那瓦罐上早已被陶惜年贴上了爆符,瓦罐在空中炸裂开来,白色的粉末纷纷落地。
唯心站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如雪般飘落的白色粉末,然后蹲下,慌乱地想将白色的粉末拾起。
一旁的玄灵吹了风,白色的粉末瞬间被风吹散,了无踪迹。唯心大喊一声,眼中似要滴下血来。
看来这瓦罐里装的,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只是思念和寄托。不知这骨殖是他自己的,还是他最重要之人的。
佛塔有助于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将骨殖安放在佛塔底下,倒真是个极好的选择。亏得元遥想起去永宁佛塔下挖东西,还真把唯心的宝贝给挖出来了。
陶惜年向后退去,唯心手中的龙牙由蓝转红,元遥喊道:“当心,他已经走火入魔了!”
陶惜年打开金光屏障,唯心瞬间便在他的屏障上击了好几次。眼看着屏障要碎,陶惜年连忙收了屏障,以假形术逃了出去。
场上只剩了唯心一人,玄灵放出风沙,将他困在原地。他挥舞着龙牙,试图将藏在风沙中的敌人纷纷杀光。
地动山摇,阿柏捂着脑袋,看了唯心一眼,对一旁的陶惜年叫道:“道长!他好像要过来了。”
“嘘,小声点。”陶惜年连忙飞身而出,吸引唯心的注意,以免他发现其他人。
“我在这儿,你不是要找我么?”陶惜年站在唯心面前,“那里装的是谁的骨殖?是你自己的?”
唯心阴森森道:“你,等死吧!”
☆、第116章 决战(四)
陶惜年自然不会等死, 他右手结印,引了一道天雷下来,打在唯心身上。
唯心打开了金光屏障, 屏障在天雷的击打之下, 破裂开来。但他不管不顾,盯着陶惜年,似要与他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