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选严师,这不就来了吗。
宋原无语。
“我连我自己儿子都没空教了,你俩要是舍得让他跟我去南地,那也行。”
谢星珩:“……”
逆子总会让老父亲降智,是他不严谨了。
宋原看他俩同时露出不舍模样,真是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
他想了想,问:“他不是在读书吗?他老师怎么说?”
夸聪明呗,还能怎么说。
不过庭哥儿肚子里是有点坏水的,遇事不出风头,好事从没落下,小惩罚他讲义气,大惩罚捞不着他。顾家孩子们还个个都夸。
也是长得好,三岁不到就送过去读书,一直喊着“哥哥”,招人疼。直到现在,顾家又有小孩子入学,他也当哥哥了,但之前入学的小郎君们,还是哥哥。
竹马情谊,又是无伤大雅的日常相处,对他都好着。
前阵子谢星珩盯他功课盯得紧,居然还有人愿意帮他代写。
宋原听着直笑:“那说什么懒?这不是在动脑子吗?你俩别急,脑子好就赢了一半,他又吃不了苦头,以后会为此钻研的。不想吃苦就要上进,总有个‘苦头’追着他跑,这两年懒就懒了。”
脑子聪明,晚几年起步没关系。
宋游九岁多才被带出家门,不影响他学本事。
夫夫俩是当局者迷,又怕顾老爷跟他们客气,得表哥说一句中肯评价,两人心里放松不少。
养孩子真是操心啊。
送走宋原父子,谢星珩攒了一批“功课本”,抽空送去翰林院。给霍叔玉的那本,藏着林庚的信件,内容不同。
顾慎行眼尖,他看见了。
他问谢星珩:“为什么他的书厚一些?”
谢星珩直言道:“我的贿赂,我想请霍首辅出几道题。”
顾慎行哑声,周围的热闹都降低了一点,过了会儿好些人说要沾沾光。
压力给到霍叔玉。
霍叔玉笑呵呵,快速翻动书本看了一遍,情绪流畅自然,半点没有传递密信差点被发现的紧张,甚至有种想看乐子的期待感。
“抛砖引玉。你既然拿文章请教,我爹说不准会看看。”
顾慎行不要“说不准”,他让霍叔玉加把劲。
“能否请阁老出几道时政、策问?这类题目实在少,你努力努力,实在不行撒撒娇啊。”
霍叔玉都三十了,他爹须发皆白,这般年纪的父子,还撒什么娇?
“我要撒娇了,你们一伙人全得被弹劾。”
被霍首辅亲自弹劾,也是官场浓墨重彩的一笔。
大家都不想要。
谢星珩跃跃欲试:“只是弹劾一下吗?那你去撒娇吧。”
反正他有师叔罩着。
霍叔玉:“……”
你有事吗。
官场没有秘密,翰林院的事又是公开说的。
霍叔玉回家,还没藏书,就被他爹叫去书房问话。
霍钧自然不是叫儿子来撒娇的。
他要看看谢星珩抛砖引玉的文章。
霍叔玉静静看着他父亲。
这位三朝首辅,日渐衰老了。尤其是向坤倒台以后,他似乎有兔死狐悲之感,又或是承受了太多来自文官们的压力,原来还有几根黑发,如今一片银白。
本就浑浊的双眼,更加看不清情绪。脸上的皱纹越发深、越发多,它们凌乱无规则。
霍叔玉常觉得这些皱纹,就是一个人的心。
他爹的心是乱的,眼睛也蒙上了尘土。看不清时事了。
霍叔玉轻笑一声,恭敬递上书册。
书房里仅有父子二人,他把书本奉上,又拿小铜剪剪灯芯,让室内的光线更加明亮。
他放下铜剪,又倒茶,再研墨,安安静静作陪,对此没有一句解释。
霍钧翻开书,首页写着“功课本”的书,翻开以后,有几页正经的习题,往后则是一本游记。
霍钧看得认真。
他手边有个放大镜,是他看不清字时常会用到的。
他拿着细细看,嘴里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孟培德教了个好学生,文风浩荡。字字不提百姓,又字字都是百姓。写得好啊。”
林庚也是孟培德的学生。
霍叔玉点头应是:“儿子与他相识多年,对他这点真心佩服。”
霍钧合上书本,放下放大镜,整个人懒懒靠在椅背上。他说话慢悠悠的,每一句都要斟酌半晌,跟儿子讲话也不能交心一般。
明明暗暗的烛影落在他脸上,让那双眼睛像个无底窟窿,有几分可怖。
他说:“这文章实好,你让他誊录一份,我明日交给皇上看看。”
霍叔玉应下。
父子俩交谈对象无缝切换,双方心知肚明。
半晌过后,霍钧又说:“你是我最聪明的一个孩子,也是最不听我话的孩子。你两个哥哥如今都是朝廷重臣,只有你,还在翰林院耗着。你交朋友,我不管。为父只劝你一句,看他做了什么事。”
而不是听他说了什么话。
一步踏错,合族性命都交付了。但霍钧没拦着。
霍叔玉由这个态度,领会到了父亲的意思——狡兔三窟。
这位当朝首辅,在思退了。
霍叔玉是他的一个赌注。
赌败了,他会大义灭亲。
赌成了,霍家再延续百年不是问题。
霍叔玉轻笑,给霍钧递笔:“他想请父亲出题,我们院里的人,想看看父亲出的政题和策问。”
霍钧闭目不语,霍叔玉就这么保持姿势候着。
笔尖凝墨,滴滴落下,在桌上点开一颗颗的墨点。
父子俩无声对峙,霍叔玉分毫不让,就在这里硬等。
他等到了霍钧睁眼起身,等到了霍钧接过毛笔重新蘸墨。
这位看着垂垂老矣,行动都不方便的阁老,落笔如刀,笔走游龙。看不出丝毫老态。
霍叔玉见好就收,拿着首辅爹的墨宝,又拿上被看过的功课本,行礼退下。
次日清早,他让人把题目给谢星珩送去。里面还有一个嘱咐,让谢星珩把他写的文章抄录一遍,给皇上看看。
谢星珩看过那本书,民生是他在行的命题,欣然应下。
因题目是送到了家里,谢星珩谨慎起见,多了个心眼儿,命题定下以后,让江知与帮他看看有没有遗漏。
江知与组织了几天的语言,再看这命题,有所明悟。他跟谢星珩耳语,简单说了商务令的事。
谢星珩之前有所猜测,现在只是无言。
他知道他的折子要写什么了,也知道应该写什么东西给天子看。
他应该为民请命。
这件事他不能几年都不知晓。
他也不能装聋作哑。
这跟他的“人设”不符合。
但他是要对天子表衷心的,所以言语里,不能指责,宣泄愤怒。
他要和煦一些。不提百姓之苦,又全是民生之难。请天子体恤臣民不易。
谢星珩在心里起草,上班摸鱼玩着,差不多到时辰下值,才铺纸作文。
文章在心里构思了一天,他落笔有章法,踩点写完,赶着去翰林院交给霍叔玉。
出都察院的路上,他刚好跟沈钦言一路走,谢星珩又炫宝一样,给沈钦言看他的文章。
“霍首辅说帮我呈给皇上看看,师叔你要看吗?”
沈钦言侧目打量他,鼻孔里哼出几个字:“小人得志。”
谢星珩:“……”招你惹你了。
过两天,谢星珩就知道“小人得志”的含金量了。
他升职了。
都察院官职不变,兼任户部侍郎。
户部侍郎,正三品的官。
这个圣旨颁发,满朝文武皆是震惊,早上的反对声音比雷声还大。
皇帝一概不听,执意下旨。
下朝以后,好些官员还去求见皇帝。其中以户部职官为首,多不胜数。
这些人面圣以后,又都笑呵呵出来。对部里空降一个三品侍郎,毫无意见。
上一篇:全世界唯一的人类
下一篇:协议结婚的老婆香爆了[穿书]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