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碍事……”
江寒惊得把后半截话掐断在了喉咙里。
北阳竟托起了他的右手。
“是这样按吗?”北阳若无其事地问。
“这是林浅教我的。”他一边为江寒按摩手腕,一边对他道,“之前在岛上的时候,她让我好好向你道歉,但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不懂医术,可按摩的手法却相当专业,用的力道也恰到好处,但Alpha的体温比Beta更高,江寒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他皮肤的温度烫到了。“没关系,你不用道歉。”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僵硬,“也不用……”
北阳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一点。
“当年,我哥被邵一霄抓住,可能不是一场意外。”
江寒被这出其不意的一句话镇住了。
“为什么这样说?”他环视房间一周,愕然道,“你发现了什么?”
这正是问题所在,北阳垂下了眼。“没有。”他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我翻遍了整个屋子,什么都没有发现。我听苏先生说,这个房间仍然保留着我哥离开时的样子。他隐藏得很好,即使当年突发意外,也没有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可疑的线索。”
江寒道:“北师兄向来行事谨慎。”
“没错,他向来行事谨慎。”北阳也跟着重复了一遍。
说罢,又话锋一转:“可是,他那样聪明,又那样谨慎,怎么会轻易让邵一霄找到破绽?他在都城伪装了那么多年,甚至混进过白逸的御医队伍,他从未失过手,也没有被任何人怀疑过。”
他所言不无道理,江寒心头一凛。
北阳的脸上挂起了一抹苦笑:“当年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容易,也太巧了。”
“可是……”江寒怔怔道,“他没道理……”
“他想带裴焱回家。”这个名字说出口的时候,北阳已经觉得有些陌生了,“也许,他想用他的这条命把裴焱推到我们这一边。他成功了。虽然后来发生的一切一定与他的计划不一致,但他确实成功了。”
这个猜想太过疯狂,江寒摇了摇头:“这只是你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是主动暴露了自己。他一旦暴露,必然会牵连更多人陷入险境,他不会冒那么大的险。”
北阳低下头,额头轻抵江寒的肩膀,安静了片刻。他得承认,江寒说的也有道理,可真相究竟如何,只有他那狠心的哥哥自己知道了。
“江医生,”他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突兀地问,“你为什么不想与我做朋友?”
这个问题依旧不在江寒的预料之中,他一时没能回答出来。
北阳松开他的手,顺势环住了他的腰。江寒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后腰却撞在了桌沿上。
“我和他的笔记,有什么区别吗?”北阳又向前追了半步,“你说你看到我就会想起他,可是,你看到他的笔记,就不会想起他吗?”
“放手。”江寒抬手推住他的胸膛,企图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可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常年习武的Alpha,他哪里推得开。
北阳一字一顿地问:“你是害怕想起他,还是害怕看见我?”
江寒瞳孔一震,张了张口,可还未说出半个字,北阳的脸已经凑了过来。手中的柠檬又滚落到地上,江寒退无可退,只好紧紧地闭上了眼。
他的眉头皱得很紧,根根分明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北阳没有吻他,只是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本来都决定放手了。
“等我一个月。”他轻声道。
江寒蓦地睁开眼,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北阳认真地同他解释:“我这次回去,是去重新建立乌尔丹境内的武装防御网。等我把一切安排妥当,还得快马加鞭地赶回来,组建一支守卫王宫的近卫队。”他低声笑了笑,“把仇人之女的性命交到我的手里,白鹤庭真是疯了。”
江寒终于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恐怕也没有误会他那话的意思。
他抿了抿唇,用上了央求的语气:“你先放开我……”
北阳放开了他。他从地上捡起那颗二度摔落的柠檬,塞回了江寒手里。
“我哥已经死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寒低垂的眼帘,咄咄逼人道,“你的心脏,也随着他一起死了吗?你是医生,你告诉我,此时此刻,你的心脏跳得快吗?”
就算江寒不是医生,也能体会出自己此刻的心跳到底有多快。他不敢抬头,只是紧攥着手中的柠檬,垂眼看着地板。
北阳抬起一只手,按在了自己胸前。
“我的心脏,好像要跳出胸口了。”他稍作停顿,嗓音中带上了一丝疲惫,“就因为我与我哥长得有几分相似,你就将我拒于千里之外,这对我才不公平。”
江寒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沉默了许久,久到二人的呼吸都平静了一点,才嚅嗫道:“我……”
“与我打一个赌。”北阳不待他说完,猝不及防地抬起了他的下巴,令他直视着自己。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不会让你想起他的。”他笃定地说,“我和我哥,一点都不像。”
那颗刚被拾起的柠檬又一次滚落到了地上。
江寒这次没来得及闭上双眼,北阳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
少年捡起一颗不慎滚落到地上的柠檬,放回到马背上的丝绸布袋里。
傍晚的火烧云如流金一般翻滚,将平静的湖面染成一片火红。一阵晚风吹过,带来了清冽的木香与辛辣的酒气,可少年尚未分化第二性别,显然闻不到风中缱绻旖旎的信息素。
但他一眼就看到了湖边草地上的两个亲密人影。
其中一人也看到了他。那人从草地上坐起身,抬手理了理自己凌乱的短发,又冲他招了下手,示意他过去。
少年的脚步有些拖沓,不情不愿地牵着马走了过去。
“江医生叫我带了些柠檬回来。”他拍拍马鞍上的布袋,“不用在意我,你们继续。”
他生得明眸皓齿,颜如冠玉,可那张俊脸上却有一块扎眼的新鲜淤青。骆从野打量着他颧骨上的新伤,无语道:“又挨打了?”
“什么叫挨打。”裴景眼观别处,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我那是让着她。”
他话音刚落,一道刀光倏地闪过,好在他反应够快,往边上侧身一闪,躲开了这把从低处飞来的匕首。
“妈!”他震惊得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骆从野低下头,也很震惊:“你真扔啊?”
“顶多擦伤。”白鹤庭扶着草皮坐了起来。
他方才是想试试裴景有没有说谎,见他动作敏捷,步法扎实,便没说什么,只沉声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模样十分严肃,裴景回身去远处捡起那把落入草地的匕首,双手奉上,恭恭敬敬地改了口:“母亲大人。”
白鹤庭接过匕首,像审犯人似的,又问:“谁教你在比试中让她的?”
裴景不自觉地看向骆从野。
骆从野连忙给他使眼色。
裴景虽比白清欢小两岁,但他一直比同龄男孩长得快,身高与体重都放在这儿了,与白清欢交手时总是刻意收着劲儿。可他的剑术显然还不到能收放自如的地步,展现绅士风度的代价就是,时不时得挨两下打。
亲爹显然是靠不住了,裴景只好一人担下所有:“是我自己的想法。”
白鹤庭接着问:“为什么要让着她?”
“因为她是……”
“女孩”二字已到嘴边,骆从野突然咳嗽了一声。裴景立刻心领神会:“陛下身份尊贵,我若不慎伤了她,会给母亲大人添麻烦。”
他答得有理有据,白鹤庭没再追究,只吩咐道:“以后不许让她了。”说完,又补了一句,“也不许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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