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是这种……
不能够是这种……
猝不及防的,毫无缘由的,扰人心绪的……
“放开。”白鹤庭往开掰那条结实的手臂。
骆从野却将他箍得更紧。
“我不会,”他将唇贴在白鹤庭耳后,一字一顿地低语,“让任何人,伤害您。”
“你以为你是谁。”白鹤庭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回头斥责道,“我让你放手。”
骆从野的侧脸紧紧贴着白鹤庭的额头。
天色黑透了。
他看不到白鹤庭脸上的红,只感受得到他肌肤的烫。
白鹤庭的呼吸也是烫的。一下一下,打在骆从野的脖颈上。
骆从野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他擅长忍耐。
这是他孤身一人在漫长年月里习得的生存本能。
将军命他放手。
他应当放手。
但是……
手臂下那颗急速跳动的心脏给了他放肆的勇气。
他抬起另一只手,扳住白鹤庭精致的下巴,往起抬了一点。
怀中人的身体僵硬得让他忆起他们的初次拥抱。
白鹤庭在慌乱中屏住了呼吸。
眼睛也一并用力闭上——
*
那近在咫尺的嘴唇却始终没有贴上来。
白鹤庭睁开眼时,骆从野已经规规矩矩地站到了几步之外,远处则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天都黑了,怎么还在湖边坐着。”
白鹤庭循着声音望过去,又扶着土地站起身,在日落后的萧瑟冷风中调整好了呼吸。
白嘉树从不会隐藏自己的信息素,但他竟迟钝到没有察觉到一个Alpha的接近。
这是一个不可原谅的低级失误。
白嘉树踏着枯枝败叶向他走来,忍不住打量了几眼那护卫打扮的陌生面孔。白鹤庭也扫了骆从野一眼,提醒道:“见到殿下,还不行礼。”
比起顶级的龙舌兰酒,白嘉树更在意略有波动的冷杉,他不再看那护卫,朝白鹤庭走近几步,关切地问:“身体不舒服?”
白鹤庭与他面对面站着,淡声答了句:“没有。”
他的态度比之前还要冷淡,白嘉树心里不是滋味。自那日在猎苑中不欢而散后,白鹤庭告病半月有余,直到今日才去了一趟王宫。
却也没有找他。
“上次在猎苑是我不好,你明明刚遭遇了那么危险的事……”白嘉树压低嗓音,语气温和地向他示好,“我不该冲你发脾气,也不该迁怒于你。”
白鹤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殿下对我发脾气,谈不上该或是不该。”
这种话如果出自别人之口,白嘉树兴许还要判断一下是不是撒娇置气,但这是白鹤庭。“别生我的气了,我向你赔不是。”他自觉再说别的也是多余,直接把手伸进衣袋里,掏出一把制作精美的小猎刀来,“看看这个。”
白鹤庭看了过去。
从手柄的雕饰风格判断,应该出自一位他常光顾的知名刀匠之手。
“他做的刀,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白嘉树用指尖蹭了蹭刀柄上镶嵌的贝母,将猎刀递入白鹤庭手里,“这里太暗了,看不出效果来,这贝母在日光下虹光耀眼,漂亮得很。”
白鹤庭接过东西,拿在手里试了试。
握持手感极佳。
白嘉树见他神色有所缓和,连忙提议道:“走吧,我陪你回去。你刚生了一场病,别在这儿吹冷风了。”
白鹤庭摆弄着手里的新玩具,又回头看了一眼。
骆从野仍在原处站着,他的头微微低垂,在幽昧夜色中看不清表情。
白鹤庭转回头去,背对着人吩咐道:“把珍珠牵回马厩。”
骆从野安静了几秒,低声应道:“是。”
第33章
落寞星辰在薄云间忽明忽灭,白鹤庭的步子迈得又快又急,白嘉树跑了几步才追上他,与他并肩行于湖边。
冷杉已然恢复镇定,龙舌兰酒的压迫感便突显出来,白嘉树略感不适,回头望了一眼那牵着白马跟在十几步外的Alpha护卫。
他纳闷道:“我还以为你的护卫团里都是Beta。”
白鹤庭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才道:“确实都是Beta。”
他这话说得不明不白,但白嘉树并无兴趣去深究一个护卫的身份。他想了想,捡白鹤庭爱听的说:“我也觉得父王的担忧实在多余。护卫嘛,管他是Alpha还是Beta,可靠就行。”
白鹤庭闷声走路,不再接腔。
他向来话少,白嘉树早已习以为常,自顾自地同这闷葫芦讲起了这半个月来的新奇见闻——谁家养了奇珍异兽,谁家与谁家结了亲戚,在王宫里看了哪些精妙绝伦的艺人表演。
他把能想起来的统统讲了一遍,末了,才闷闷不乐道:“父王今日又向我提起了那件事。”
那件事,白鹤庭已经听厌了。
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为王室诞下子嗣延续血脉,是储君的职责。”
白嘉树皱起眉:“他比我小了快十岁——”
“他正值适婚适育的年纪。”白鹤庭平静地反驳,“是你的年纪太大了。”
今年春天,财政大臣的小儿子分化成了Omega,白逸一直有意给二人定下婚约,可白嘉树死活不从。白鹤庭在宫廷宴席上见过那Omega几次,性格乖巧,样貌漂亮,讲话柔声细语的,其父又手握重权,算是门当户对的皇家婚事。
白鹤庭看他一眼:“二十七岁还未成婚的王子,纵观古今,闻所未闻。”
白嘉树立刻说:“你不也没有成婚。”
白鹤庭淡淡道:“我与殿下不同,我的职责在疆场之上。”
“我没说不会履行职责,我只是有自己的原则。”白嘉树轻嗤道,“父王与母后的婚姻形同虚设,他们——”
“殿下。”
他又开始口不择言,白鹤庭停下了脚。
白嘉树也跟着站定,但没被他打断,自顾自地往下说:“他们虽是主认可的伴侣,但二人之间哪有一丝一毫的伴侣之情?父王那么多情妇,有哪个是女性Omega?”他朝边上跨了一步,站在白鹤庭面前,一板一眼地说,“我不会让自己的婚姻步他们的后尘,我一定要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白鹤庭道:“殿下这话说得有失身份。”
也实在天真。
白嘉树明明只比他晚出生几个月,但瞧这心智,恐怕与那十几岁的准太子妃不相上下。
白嘉树道:“你分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白鹤庭确实知道。得活得多么容易,才会把心思无所畏惧地写在脸上。他看着白嘉树问:“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一直拖着自己的婚事,总有一天陛下会答应你的请求?”
白嘉树闻言怔住。
白鹤庭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一个无父无母、不能为王室带来联姻益处的太子妃,还是一个没有二心的听话臣子。白逸需要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他边走边道:“你不愿被政治联姻所捆绑,那更应该理解我才对,我也不愿被一个Alpha所捆绑。”
白嘉树急道:“谁要绑你——”
“殿下。”白鹤庭再次打断了他。
他没有想到,这句话今天竟然需要说两遍。
“我不会成婚,今生都不会成婚。我也没兴趣……”他在后半句话里加重了语气,“与任何人,谈情说爱。”
跟在远处的脚步声缓了下来。
白鹤庭却走得更快。
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情爱只会让人变得软弱与迟钝。
让人徒生破绽。
但是,他所在的位置,不允许有任何破绽。
白鹤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所以,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的身上。”
“你走慢点!”
白嘉树快走几步追了上去,再一次在他冷冰冰的态度前选择了妥协:“我一提这个你就生气,我不提就是了。”他与白鹤庭安静地走了一会儿,待白鹤庭的步子慢下来,才郁郁寡欢地再次开了口,“听父王说,你又要离开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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