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位主教瞬间变了脸色,温衍的俊眉也微微敛起。
“荒唐!”其中一位主教立刻扬声反驳,“请您注意言辞,那位Omega明明只是一位普通的信徒!”
另一位也急匆匆地解释:“没错,谁都没想到他会在告解室里进入发情期。这件事对双方而言都是悲剧,那位神父的名誉也因此蒙受了重大损失。”他说到此处,语气终于冷静了一点,“将军作为Omega,在此事上观点难免偏颇,但请不要拿道听途说的谣言来落井下石。”
白鹤庭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刚才那话他还真不是道听途说。
他是信口开河。
那死去的Omega确实是位普通信徒,但他同时也是一位男爵的情人。如今教会的土地与财富日益膨胀,早就影响到了贵族们的利益,自己的人横死在教会的地盘,那男爵便想借机把事情闹大,要求教会给公众一个说法。
可教会前脚刚对那神父进行了惩戒,后脚郑云尚便提出了这项新法案——禁止平民Omega在发情期出入公共场合。
这法案一旦实行,等于变相承认该事的主要罪责依旧在那发情的Omega身上。
“既然你们觉得我断章取义,道听途说,还观点偏颇。”白鹤庭泰然自若道,“那不如把一切交给大法官,让他来替我们查明事情的真相。”
“将军。”郑云尚小声提醒他,“我并没有权限审判主的仆人。”
“谁让你审判那神父了?”白鹤庭瞥了他一眼,“我呢,还道听途说了点儿别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据说,神父们包养情人在民间根本不是秘密,有的甚至还包养了好几个。那些传言中的情人总是可以审判的吧?看看他们是犯了说谎的罪,还是犯了与人私通的罪。”
郑云尚的面容肉眼可见地严峻起来,白鹤庭又道:“我的人恰好搜集到了一些人证和物证,大法官不妨随我去看看。”
待他把这段话全部说完,白逸才缓缓转过脸,看着温衍道:“确有此事?”
这便是明知故问了。
教会的腐化乱象并非新闻,只是贵族们也好不到哪儿去,彼此一直都心照不宣。温衍没想到这个话题会被一桩丑闻搬上台面,他安静了一会儿,才冲白逸道:“此事若是真的,那便是对主的亵渎。待我回去仔细查明此事,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又话音一转:“但是,这一年来,Omega惹出了不少麻烦,也是事实。”
他从座椅上站起身,款款走向厅中,最后站在了白鹤庭面前。
“我也听说了一些事情。”他仰脸看着白鹤庭,讲话时的语气轻柔缓慢,“去年冬天,是你带兵平息了南方的Omega暴乱。”
白鹤庭没有回答。
他目中无人,且毫无礼数,但温衍也未恼怒,甚至还笑了笑:“我还听说,你不信教。”又问,“为什么?”
白鹤庭比他高出接近半头,却连头都没有低,只是淡淡地垂眼回视。
片刻后,才答:“教皇大人没有上过战场吧。在西里教的教义中,杀人是罪孽深重到要下地狱之事。”
说完,又移开眼,视线回归正前方,仿佛眼前人不存在似的:“打仗是免不了要见血的,我担心自己会因为信了教,而在敌人面前畏首畏尾。”
温衍叹息了一声。
“看来,你对教义的理解也有些偏颇啊。”但他的话音依旧温和,“但没关系,主是宽容的,信或是不信,都是个人选择,大家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好。”
说罢,又朝边上踏出了一步,看着眼前人问:“我听驻军的主教说,乌尔丹的乱子持续很久了,前线的将士们都挺辛苦的吧?”
邵城垂着头,彬彬有礼道:“职责所在,谈不上辛苦不辛苦。感谢教宗大人惦念。”
温衍轻轻叹了口气:“打仗这种事情,既劳民,又伤财,天下若能一直太平,该多好啊。”
这捧白雪踱着步,慢悠悠地回到座椅前,再次屈膝坐下。
“差点忘了。”他忽然转过头,看着白逸道,“这次我也不是空手来的。”
白逸的脸色微微一变。
“去年我们从信徒手中筹得了一些善款,教会支出又用不了那么多。”温衍淡笑道,“希望能够填补一些军费的空缺。”
白逸愈发沉默,没有接话。
善款这个说法其实不太准确,如今教会手握超过三分之一的国土,土地租金才是他们的收入大头。
“我还带了些修道院酿造的葡萄酒和蜂蜜酒来。”温衍倒也没等他接话,不疾不徐地径自往下说,“教会内部的问题我自会解决,但要不要对发情期的Omega进行管理,还请你三思而后行。”
他望着白逸逐渐阴沉的面容,眸中盛满了真诚:“毕竟,没什么政权能经得起无休止的战乱。再者,如果大家过得都不好,那我这里能筹到的善款,自然也没有多少了。”
第44章
温衍做事可谓雷厉风行,仅用三天,教会内部就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清洗。一旦被查出与人有不洁关系,不论这神职人员的级别高低,一律开除教籍。
与此同时,平民Omega在发情期不允许外出的法令也正式施行。
白嘉树坐在长桌另一头,终于忍不住出了声:“是这剑舞不好看,还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这晚宴是他特地为白鹤庭补办的接风宴,席上都是白鹤庭喜欢的菜式,又顾虑到他不爱与人打交道,一个外人都没请。可白鹤庭自入座开始便是一脸的兴味索然,这一桌珍馐美馔,碰都没碰几下。
白嘉树虽不关心政务,但对前几日御前会议上发生的乱子也略有耳闻,安慰道:“那条新法案针对的只是平民,你又不会受到什么限制。”
白鹤庭懒得解释,没有应声。
虽然白逸未曾直言,可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去年秋天开始,白逸一直想借他之手扼制教权膨胀。但这次两败俱伤的交锋让他意识到,教权已经可以用真金白银拿捏王权。这些年白逸本就挥金如土,养一批装备精良的骑兵又代价高昂,长达半年的小规模战乱早已让国库捉襟见肘。
他放下酒杯,问白嘉树:“你那小跟班呢?还没回来?”
“应该是今天抵达都城。”白嘉树当然知道他在说谁,但没挑明,只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就没喊他过来。”
邵一霄算是白嘉树私下最为亲近的朋友,他退让到如此地步,让白鹤庭再次想起去年秋天的那场争执,也顺便想起了此行来的真正目的。
他回过头,冲身后人吩咐了一句:“把东西给殿下拿过去。”
“是。”骆从野低声应了。
他前行数步,将手中的丝绸布袋向储君奉上,又走了回来。
那场争执发生后,白鹤庭翻来覆去思索了许久,他与白嘉树相识十余年,白嘉树虽贪好玩乐,但确实不像能做出下药这般龌龊事的人。
这东西是白鹤庭给他的赔礼。
白嘉树把东西从布袋中取了出来。“这是……”他惊得半天才说出话来,“给我的?”
那是一把短匕首,手柄的金属浮雕上镶嵌了一颗色彩鲜艳的鸽血红宝石。
“嗯。”白鹤庭道,“找当地的手艺人做的。”
白嘉树不爱舞刀弄剑,可他从前只有在诞辰日才能收到白鹤庭的礼物,喜悦之情不禁溢上眉梢。“谢谢。”他爱不释手地将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对白鹤庭道,“我很喜欢。”
白鹤庭用餐刀切开一块苹果馅饼,平淡道:“你喜欢就好。”
这块馅饼还没来得及入口,他又和骆从野一同转过了头。
白嘉树自然也闻到了那股肆意妄为的烟草味,与他们一起看向宴会厅入口。
“你怎么来了?”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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